無職轉生~到了異世界就拿出真本事~
第二十一卷
作者:理不尽な孫の手 角色原案:シロタカ 译者:陈柏伸
发售时间:2019年03月25日
日版发售时间:2021年04月08日
本馆一并提供Epub电子书下载 请自行前往 洛琪希图书馆借书柜台 借阅
制作信息
制作信息
──────────────
作者:理不尽な孙の手
插画:シロタカ
译者:陈柏伸
图源:真妹控
录入:kid
天使动漫:www.tsdm39.net
仅供个人学习交流使用,禁作商业用途
下载后请在24小时内删除,TSDM不负担任何责任
请尊重翻译、扫图、录入、校对的辛勤劳动,转载请保留资讯
──────────────
简介
目录
CONTENTS
第一话 「装蒜」
我们抵达了冒险者区。
我发动魔术后使出的跳跃,经由不断反复训练,几乎已经不会有着地失败的问题,因此这次并没有把腿摔断。
时间……自从开始移动之后,大概过了十几分钟吧。
如果是从塞妮丝不见后开始算起,已经过了好几个小时。
必须快点去找塞妮丝才行……
「呼──」
不过虽然心情百般焦急,在那之前还是得先重新确认状况。
回到克里夫的家后,发现塞妮丝不在家。
她好像是被基斯带去外面。原本以为时间久了就会回来,结果直到太阳下山也始终不见人影。
基斯虽然是S级冒险者,却并不擅长逞凶斗狠,而且还是魔族。
而魔族在这个米里斯神圣国会受到什么样的对待,自然是心照不宣。
因为基斯的外貌偏向兽族,似乎并没有受到那么严重的迫害,但根据当下状况,也很有可能被误以为绑架了处于心神丧失状态的女性,而遭卫兵二话不说逮捕。
况且,要是拉托雷亚家知道魔族与塞妮丝在一起,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拉托雷亚家的克蕾雅是个很莫名其妙的老太婆,甚至会逼迫目前状态的塞妮丝去跟某人结婚。很难讲她会做出什么事。
不管怎么样,为了以防万一,必须要尽早找到塞妮丝保护她。
「好,我们走吧,爱夏。」
「哥哥,先……先等一下……」
爱夏的双脚不停打颤,整个人瘫坐在地上。看样子似乎是吓得腿软。
「等不了,快点。」
「我……我知道。可是,至少,在地面上跑嘛……」
难道爱夏也有惧高症吗?真对不起她。
我的家族似乎有许多人怕高。
像希露菲也有惧高症,我其实也不擅长待在高的地方。喜欢站在高处的,大概就只有艾莉丝吧。
话虽如此,现在没时间顾及那种事。
「要是在地上跑会发生交通事故的。来,我们快去找母亲吧。」
接下来我们必须找到下落不明的塞妮丝,或是找出带走塞妮丝的基斯。
不能把处于目前状态的塞妮丝放着不管。
「呜──……我走不动。」
「来,我背你。」
「不会再跳了吗?」
「不会啦。」
我背起瘫坐在地上的爱夏,开始搜索。
话虽如此,冒险者区也很大。该从哪里开始找起才好?
「哥哥,去酒馆看看吧。因为是用餐时间,说不定他们正在哪里吃饭。」
「啊,说得也对。」
我赞同了爱夏的建议,在路上以小跑步前进。
我们观察路上比邻而立的酒馆,寻找塞妮丝或是基斯的身影。
由于是用餐时间,客人很多,但不需要一五一十地确认所有客人的长相。只要向店员打听,自然能够缩短每间店舖的调查时间。
对方是神情恍惚的女性,以及一脸猴样的魔族,照理来说应该很显眼。我不认为会毫无目击情报。
尽管太阳早已下山,冒险者区依旧是熙来攘往。
有抱着猎物结束委托后归来的冒险者、与那些冒险者进行交易的商人、结束工作,出外用餐的冒险者、招揽那些冒险者的旅社及酒馆店员,甚至还能听见吵架声音。
或许是因为时间带的缘故,路上鲜少马车通行。
这样一来,塞妮丝独自一人在路上到处徘徊,被马车辗到的可能性也很低。
至少这点可以放心。
「猴子脸的?噢,你是说基斯吗?我有在『春之树梢阳光亭』看到那家伙喔。」
在第三间就中了。
基斯来到这个国家后,也在这里生活了一段时日。
那家伙很能干,想必已经到各种场所打好关系。
「请问他身边有带着女性吗?」
「女性……?这就不晓得了……?」
店员歪着头思考,但不管怎么样,去了就知道。
我向店员询问场所,然后塞了一枚铜币给他作为谢礼,急忙赶往「春之树梢阳光亭」。
我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 ★ ★
「春之树梢阳光亭」所在的场所水准很差。
街上排排站着疑似娼妇的女性,此外也有一脸下流表情的男人像是在评鉴她们般地走着。这里恐怕离娼妇街很近吧。想不到就连米里希昂也有这样的城镇啊……
话说回来,那群男人正以看着珍禽异兽般的表情注视着我们。
看来像我与爱夏这种氛围静谧的人物,想必在这里显得很格格不入。
「哈哈!喂!你那是哪种玩法啊?」
像这样,还有人直率地向我搭话。
我现在没有在玩啊?虽然我确实是以一流的玩家为目标,但现在并不是在床上,而且我也没有用什么玩法──
「等等,哥哥,这样很丢脸,可以放我下来了吧!」
误会了。似乎只是觉得被我背着的爱夏很稀奇罢了。
我放下爱夏之后,方才的视线也跟着消失。
「春之树梢阳光亭」。
店舖构造很普通,但出入的人都并非善男信女。
从里面走出来的男人长相凶恶,如果是以前的我想必已经吓得发抖。
不过自从来到这个世界,我也变得雄壮威武。如今出入这种店家已是毫无惧色。说实话,夏利亚的鲁德佣兵团事务所反而更让我有压迫感。
但一想到塞妮丝或许会在这种地方,就令我感到不安。
基斯那家伙到底在想什么……
如果他有哪根筋不对想把塞妮丝卖到娼馆,就算是基斯我也不会轻饶。
给我做好失去双手双脚的心理准备吧。
「欢迎光临──!」
当我们从入口进去,便听见了店员充满精神的声音以及喧嚷声。
并没有给人排外的氛围。格调低级的只有外侧,里面的氛围十分开朗。
客群也并非都是些地痞流氓,一般冒险者似乎也占了多数。
我一边快速地扫过周围客人的长相,同时向店员──
「这时候多亏我灵机一动这么说。『该不会三个转移魔法阵都是陷阱,其实还有其他通道?』这样。」
连问也不用问。
在里面那边可以看到猴子长相的男人一边大口喝酒,一边洋洋得意地向年轻的冒险者高谈阔论。
年轻人是头发翘得老高的少年、鼻子上镶有鼻环的长发少年,以及眼睛有些上吊,头发染成夸张颜色的少女,共三个人。该怎么说,感觉就是不良集团。
可是没看到塞妮丝。
就算环视周围,也依旧找不到她的人影。
「结果啊,就如我预测的一样……果然有呢,通往头目房间的隐藏道路……」
我一站到桌子附近,基斯就注意到我了。
那一瞬间,基斯的脸色大变。摆出了「啊,惨了」的表情。
「基斯。」
「嗨……嗨,前辈。我……我正好聊到你呢。喂,你们三个,他就是『泥沼』。」
三人以一脸呆滞的表情看着我。
少女甚至还按住自己的胸口连同椅子一起往后缩。
什么嘛……到底是怎么谈论我的啊?看到女孩子这样排斥,就算是我也会有点受伤耶。
算了。比起这种小事,我必须要问他的事情可是堆积如山。
要从哪件事开始问呢……好,总之,先试探他是不是和人神有勾结吧。
「基斯……真遗憾啊。想不到你居然是我的敌人。」
「啊?你指什么?」
「你应该已经在梦中的神谕,全听那家伙说过了吧?搞不好也听说了我在这种状况下会怎么做。」
「喂喂,你在讲什么啊?梦?咦?」
基斯一边傻笑一边装傻,我以指尖对着他然后灌注魔力。
接着生成岩砲弹,开始高速旋转。猛烈的钻头旋转声顿时响彻周围。
年轻的冒险者见状,吓得挺起身子。
「不准动。」
我以一句话阻止了他们。
然后,我看着基斯的眼睛,再说了一次。
「把他是怎么唆使你的,全给我从实招来。这样我至少能饶你一命。」
「等等,喂……喂喂,真……真的假的啊?住手,快住手…………是我不好!虽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总之是我不好,别再把那个靠过来了!」
我把指尖稍微离远了一些。
接着,基斯迅速地从椅子上跳下来,当场跪地求饶。
然后他丝毫不在意周围的眼光,卑躬屈膝地向我道歉。
「肯定是我做错了什么事吧!做出了会让前辈……不,是会让鲁迪乌斯先生这么生气的事情!我道歉!请原谅我!可是我真的没有头绪!请先告诉我是出了什么事!要是不知道自己做错什么,道歉也没有用!真的很不好意思!」
总觉得和我预想的反应实在相差太大。
反而害我完全愣住了。
难道他不是人神的使徒?
不不不,还不能下判断。
不过,看到一直以来很照顾自己的对象在眼前像这样卑躬屈膝……实在会觉得很过意不去。
「……我母亲她怎么了?」
「啊?」
基斯把脸抬起,歪了歪头。虽然他的脸因醉意而通红,表情却是一脸不解。
假如这是演的,那确实很高明。
「就是我母亲,塞妮丝・格雷拉特。」
「……塞妮丝?不是啊,我带她绕了一下附近,马上就让她回家了啊?」
「就是因为没有回家,我才会为此而来。」
我环起双臂这样说完,其中一名少年噗哧地笑了一声。
仔细一看,才发现站在一旁的爱夏点着头和我摆出了相同姿势。现在的场合不适合开玩笑,想必是偶然吧。我狠狠瞪了少年一眼,他便「咿」的一声全身僵住。
真是的,基斯那家伙到底是怎么说我的啊……
「我知道……可是,那个……我的确让她回去了啊?」
「回哪里?」
「你说回哪里,就是冒险者区的入口附近啊。因为你们家的来那里接人,所以我就交给他们了啊。」
…………咦?
使者?我家的?
我和克里夫一直待在教团本部。爱夏去买东西,温蒂则是待在家里……
啊,不对。
不是「我家」。
「是拉托雷亚家的人吗……?」
「没错没错,我也有好好确认过徽章了喔。那肯定是拉托雷亚家的使者。」
我的心跳加速。
拉托雷亚家的使者,把塞妮丝,带回去了。
冷静,先整理状况。首先,基斯带塞妮丝出门。这是为什么?
「不过,你带我母亲出门是为了什么目的?」
「哪有什么目的……我只是想说很久没见到塞妮丝还有前辈,想聊一下而已啊……」
是一时兴起吗?
OK。这样说得过去……不,等等,不太对劲。
「你为什么知道克里夫家在哪?」
「因为我一开始是去拜访拉托雷亚家啊。当然,我其实不是很想去那种地方,不过想说要是能帮联络上前辈就没问题了……后来因为他们说你和塞妮丝因为一些缘故而住在别人家里,叫我去那边找你们。所以我才专程到那边去找人。」
「你不是很排斥进入神圣区?」
「只是因为魔族要是毫无理由地在那闲晃不知道会被怎样对待,也不是说无论如何都不想进去啦。」
基斯的说词有些随便。
他讲得很笼统。有可能是因为他喝了酒,也有可能是感到很混乱吧。
「……」
但是我明白了。刚才那番话让我厘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也就是说,事情是这样的。
首先,我昨天在拉托雷亚家大发雷霆,然后冲出了那个家。不过,我们徒步走回去时,应该有人在背后跟踪。而我一时大意没察觉到这点,导致住的地方被对方掌握。
话虽如此,拉托雷亚家与格利摩尔家以派阀来说算是敌对关系。就算出面要求我们交出塞妮丝,也不难想像会碰钉子。可是若要袭击格利摩尔家,以情势上来说应该也很难。虽说排斥魔族的派系占有优势,但也有可能因为一件事而形成垮台因素。
因此,拉托雷亚家利用了基斯。
这个漫不经心地出现在自己家,一无所知的魔族男子。
原本应该要把他狠狠赶回去,但与此同时,他也是排斥魔族派系的自己理应不会用到的棋子。
他们利用这个男人,将塞妮丝带到外面。
当基斯把塞妮丝带出来后之所以没有立刻把人带走,应该是考虑到身边是否有护卫存在。
然而,并没有护卫。毕竟我出门不在,而爱夏也很不巧正好外出。
以结果来说,拉托雷亚家很幸运,顺利地带走了塞妮丝。
之后就算我说什么,他们都能够佯装自己并不知情。
基斯?不认识呢。况且我们怎么可能会认识那种肮脏的魔族,类似这样。
至于被掳走的塞妮丝,把她藏在某处就好了。
只要派一名看护贴身照顾,要监禁她是易如反掌。
「喂……喂,前辈,出了什么事啊……」
「……没事。是说,拉托雷亚家的人告诉你住处时,是怎么跟你说的?」
「咦?噢,对方说塞妮丝也才刚回来不久,肯定很怀念故乡,如果待在家里就把她带出门这样……」
这件事无法责怪基斯。因为他并不知情。说会去拉托雷亚家一趟,会在那叨扰一阵子的人是我。
既然认为我待在那个家,就算拉托雷亚家对基斯的态度没有针锋相对,他也不会起疑。
要是在这种状态下被鼓吹各种情报,成为被人操纵的棋子也是情有可原。
糊涂的人是我。果然应该要今天就直接让塞妮丝回家才对。
在拜访完拉托雷亚家的当下,塞妮丝就没有必要再待在米里希昂。尽管会花点时间,还是应该把塞妮丝送回家里,再全神贯注地开始攻略米里希昂才对。
明明时间上也不算紧凑,却把会成为弱点的存在留在身边,根本就错了。
就算等一切都结束之后,再私底下带塞妮丝来这边观光也不迟。
但是,再后悔也无济于事。
总之,现在必须要把塞妮丝带回来才行。
「基斯……其实──」
我向基斯说明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并要求他协助此事。
毕竟在这种状况下,最好还是仰赖这家伙的能力。虽说是遭到利用,但是这家伙也有一部分的责任。况且从刚才的一问一答来看,我想他并不是人神的使徒。
「……真的假的啊?」
当我全部说完之后,基斯面露苦涩表情。
「这样啊,我确实是觉得有点奇怪。在拉托雷亚家明明前辈没有出来介绍,对方却很干脆就告诉我住处……我还以为肯定是前辈事先把话给交待清楚了……要我带她到外面,也是因为这样啊……」
彼此情报有了些偏差。结果给了对方见缝插针的机会。
不过,任谁都会犯错。
马上弥补错误吧。
「知道了。既然这样,我也来帮忙吧。」
「拜托了。」
尽管知道可能只是白跑一趟,但我们得到基斯这个同伴后,便火速地赶往拉托雷亚家。
★ ★ ★
抵达拉托雷亚家时,四周已是一片悄然无声。
晚餐时间也过了,是正要进入就寝时间的时间带。
虽然我打算尽快赶来,但毕竟抱着两个人移动。不管怎么说都得花上一段时间。
爱夏哭丧着脸嘀咕一声:「哥哥这个骗子……」,不过先把她放在一边吧。
「还醒着呢。」
好啦,拉托雷亚家依旧是灯火通明。
然而,门口却不见人影。也没有门铃。这种状况下想呼唤屋内的人,该怎么做才好呢?
大声呼喊就行了吗?
……要是有客人来要怎么办啊?不对,会在这种时间来的客人,打从一开始就打算让他们吃闭门羹吧。
不管了,直接上吧。
「我是鲁迪乌斯!请问有人在吗!」
我一边使劲地敲着大门,同时大声喊叫。
我才不管会不会打扰到邻居。
虽说这种举动或许并不正当,但我有理由。
如果拉托雷亚家绑架了塞妮丝,他们自然难辞其咎。
如果拉托雷亚家没有绑架塞妮丝,代表出现在基斯面前的拉托雷亚家使者是冒牌货,塞妮丝是真的遭到绑架。
尽管我打算与这个家断绝关系,但既然对方假冒拉托雷亚家的名义,对这个家族来说势必是个问题。
「……」
然而却没有回应。我再次敲门,持续大喊。
金属制的格子门受到穿着魔导铠的拳头敲击,开始慢慢地扭曲。
「我想谈谈关于我母亲的事!」
然而,依旧是没有回应。
是不是该干脆破门而入?
「再不出来我就把门打破了喔!」
姑且事先声明之后,我把魔力灌注在右手。
要是以为这种程度的门能挡住我,可就大错特错了。
「喂……喂,前辈,先等一下啦!打坏不好吧。」
被制止了。
把门打破确实太夸张了吗?看样子我是有点太激动了。
但是,毕竟我现在很焦虑。昨天克蕾雅说了要让塞妮丝出嫁去生孩子这种话。找到对象,举办婚礼,决定住处,然后生小孩……
像这样冷静想想,其实还有时间。不需要着急。
只要打探拉托雷亚家的动向,想必总有一天能找到塞妮丝的所在处。
但是,现在有一个问题。
要是把生小孩这部分单独拿出来讨论,哎呀真是不可思议。
只要准备好男人与女人把他们扔到床上,哪怕只有三十分钟,会有的就是会有。
然后,在这个世上也存在着「既定事实」这个词。
找到塞妮丝时,她也有已经遭到某人糟蹋的可能性。
我虽然希望克蕾雅不至于对自己的女儿如此绝情,但是那个疯狂老婆婆甚至想把处于心神丧失状态的女儿嫁出去,实在猜不透她的想法。
所以不急也不行。
只不过,把门打破确实是操之过急。
虽说只要轰一发岩砲弹下去就能解决,但巨响会引来人群。我不是很清楚这个国家的法律,但破坏大门显然不可能无罪。一旦人群聚集,卫兵出现,成了犯罪者,势必也会对教皇与克里夫造成困扰。
所以我得想清楚后果再行动。
「说得也是。那就先用土魔术开锁再偷偷地──」
「偷偷地,是打算做什么呢?」
声音从门的另一边传来。
回过神来,格子门的另一边在不知不觉间已经站着五名男女。
三名士兵、一名管家。然后,是身穿高级服装的一名老妇。
「三更半夜的,请问来本家有何贵干?」
「……」
克蕾雅・拉托雷亚。
是因为听到我的声音而出来的吗?还是说,她原本就做好准备迎接我呢……
「克蕾雅夫人……这种做法是不是有些太肮脏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利用基斯,绑架了母亲的那件事。」
我这样说完,克蕾雅便望向基斯,皱起了眉头。
「绑架?我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也已经预料到你会像这样装傻了……」
我向基斯使了个眼色。他点头回应之后,便指向了三名护卫的其中一人。
「是那家伙。就是他来接人的。」
「……」
护卫被指名后,露出了不以为然的表情并耸了耸肩。
一副像是不知道我们在说什么的脸。
「本家基于教义,禁止与魔族扯上任何关系。不可能会去利用那种肮脏的魔族。」
克蕾雅以冰冷的眼神朝基斯瞥了一眼,斩钉截铁地这么说道。
她的反应和事前所想的如出一辙。
「要是塞妮丝遭到某人绑架,就派出搜索队吧。当然,也有可能是那名魔族的胡言乱语,我想,应该要向他询问事情的详细经过……」
「呜……」
听到这句话,基斯沉吟一声,并往后退了一步。
打算封口吗?仔细一想,基斯也有在今晚遭到杀害的可能性。
万一演变成那样,我就很有可能没办法找到这里。
也就是说幸好我有提早行动吗?
「那么你们的意思是,不管我说什么你们都对母亲的下落没有头绪吗?」
「没有。就算真的有,也没有义务告诉已和本家断绝关系出走的你。」
这个婆婆,怎么总是多讲一些令人反感的话啊……
是作战吗?让我感到烦躁有什么好处?
这家伙该不会其实是人神的使徒吧?
可是我看不出她的意图……
或者说,她也有可能真的不知情?既然这样,是基斯在说谎喽?为什么基斯要说谎?
这家伙虽然是个骗子,但应该不会说那种会伤人的谎才对。
「克蕾雅夫人……」
「有什么事吗,鲁迪乌斯先生?假如你认为我在说谎,大可搜索整个宅邸啊?」
克蕾雅哼了一声,对我投以冷淡的视线。
难道她有自信不会被找到吗?还是说已经移到其他场所了?
「假如没有其他要事,麻烦你请回吧。你已经是与拉托雷亚家毫无关系的人了吧?」
「……」
我想自己的表情正一脸苦涩。
明明眼前的人物大有嫌疑,却苦无方法确定真相。明明双方应该是在谈判,然而我却无言以对。
尽管担心塞妮丝的安危,但我并不认为能够从眼前的婆婆口中问出她人在哪。
我甚至涌起了一个念头,干脆绑架克蕾雅,就算来硬的也要问出塞妮丝的下落。
不,别说什么干脆了,就这么做吧。
我毫无证据。只是因为基斯这么说。
但是,如果拉托雷亚家绑架塞妮丝是事实的话……
等等,等等,先冷静。首先要对话。
我不是打从一开始就知道她会装蒜了吗?
只要讲清楚对方应该也会明白。就算乍看之下是讨人厌的家伙,聊过之后自然就能看到稍微不同的一面。像这种道理,我应该在前阵子才刚学到不是吗?
「难道母亲她……就和拉托雷亚家有关系吗……」
「她是我的女儿。作为母亲,自然有义务照顾脱离正轨的女儿。」
「那是指无视她本人的意愿强迫她结婚的意思吗?」
「……」
「我是塞妮丝的儿子。父亲对我说过:『就算是死也要保护母亲。』所以我有义务。会负起责任照顾她到终老为止,绝对不会弃她不顾。所以,请把母亲还给我……」
「……」
克蕾雅没有回答。
她只是像无地自容般移开视线。为什么会露出那种表情?
她果然也有自己的想法吗?她也知道自己在做的事情很不正常。
毕竟特蕾兹也没说克蕾雅是那样差劲的人。
所以只是彼此稍微有些误会。肯定是这样。好。我再稍微忍耐一下,好好跟她谈谈,只要问出她的意图……
「卫兵来了呢。」
不对。克蕾雅并非移开视线。她的视线投向马路那边。
有一群疑似卫兵的人正单手拿着提灯从那里跑了过来。
「若你打算继续在这里争辩,我会以闹事分子通报你,这样好吗?」
我瞪了克蕾雅一眼。
瞪向那个冷淡且顽固,丝毫不打算听我说任何一句话的婆婆。
我在脑里想像着把这个婆婆作为人质,要求她把塞妮丝还来的光景。
像这种门,对我来说有跟没有一样。
一口气打破,揪住婆婆的脖颈把她举起,对周围的人大喊「现在立刻带塞妮丝过来」。
连两秒都不需要。只要一瞬间。
但是,这么做塞妮丝就会回来吗?
看看这个婆婆冷淡的表情。
她一脸绰有余裕,就像是在表示要是有办法做什么就试试看一样。
她应该不是认为我什么都办不到。
我前阵子刚在这里大闹了一场。由于当时整个火冒三丈,导致记忆有些模糊,但根据事后听到的内容,我好像打飞了六七名卫兵。
现在她周围的卫兵人数是两个,跑过来的卫兵也是两个。
代表她身边的护卫甚至比我当时打飞的人数更少。
数量并非一切。
但是,她应该也明白只要我有那个意思,也能用实力逼她就范。
明明是这样,她却出现在这种只隔着一道门的地方。
「……其实,我甚至可以绑架你,来硬的问出塞妮丝人在哪里喔。」
「要是你认为这么做塞妮丝就会回来,就试试看吧。」
她以盛气凌人的态度说出了这种话。
她究竟是哪来的胆识?
她明明知道我办得到,分明知道我是个一发飙就会乱来的人。
难道她认为自己怎样都无所谓吗?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
可恶!我猜不到她的意图。难道是想要我动粗吗……?
在这些卫兵的眼前?
「克蕾雅夫人,莫非你曾经在梦中收到过什么神谕吗?」
「……啥?你突然说这什么意思?神谕?」
有那么一瞬间,克蕾雅冰冷的表情垮掉了。
她愣住了。发自内心露出了毫无头绪的表情。那张脸与刚才的基斯非常神似。
看来……不是。她不是人神的使徒。
不过,那副表情也立刻就消失了。
「……哼。」
她把面对着我的脸移开,转向了奔跑过来的卫兵。
「我们是圣堂骑士团『弓组』的街道警卫!刚才听见了很大的声响,请问出了什么事吗!」
「这些人──」
「明白了。我今天就先回去吧。」
我努力挤出最后一丝理性后,抛下了这句话。
★ ★ ★
归途。我意志消沉,走在居住区的路上。
我的思考正在不断盘旋打转。我明白自己并不冷静。脑海中处于无处发泄的愤怒与焦躁形成的漩涡当中。
「……」
到头来,依旧不知道塞妮丝的下落。
但是,从刚才的一来一往,那张沉默的脸与回答当中,我很肯定一件事。
克蕾雅利用基斯,掳走了塞妮丝。
这件事毋庸置疑。
尽管我也有不对的地方……但是对方甚至连谈话的机会也不给,就单方面地绑架,甚至装蒜,拒于门外。
可恶……
「怎么说,抱歉啊……都怪我把事情搞砸了。」
「不,基斯。不能怪你。毕竟你是为母亲着想,才会踏进原本不想进来的神圣区吧?」
「嗯,是啊……」
并不是基斯的错。他只是遭到利用罢了。
虽然我认为时机实在太过凑巧,但被人利用的时候就是这么一回事。因为我们说不定放松了戒心,但对方可是虎视眈眈地在瞄准机会。
「基斯……你能帮忙找我母亲吗?」
「虽然不是没办法啦,但很难喔?」
「我想也是……」
基斯是魔族。
光是像这样走在居住区,就会被擦身而过的士兵投以狐疑视线。
这样的他要踏进居住区以及神圣区打听情报,想来很困难吧。根据状况,甚至有可能会被直接关进牢房。
我的手边并没有用来直接找出塞妮丝的手牌。
「……」
但是就算不采用直接做法,间接的手段却是要多少有多少。
既然对方有那个意思,不择手段做出了卑鄙的举动,我也有自己的考量。
鲁迪乌斯・格雷拉特从今天开始,就是排斥魔族派系的敌人了。
克蕾雅外婆,是你逼我这么做的。
「爱夏、基斯……我要做有些危险的事。来帮我吧。」
「我当然会帮忙……不过哥哥……你打算做什么?」
爱夏一脸不安地询问。我低头看着这样的爱夏,然后如此说道:
「我要绑架神子。」
基斯整个人弹了起来。
「啥!你突然没头没脑地说这什么话啊!」
他靠了过来,揪住我的肩膀一带。
「这样做不行啦!」
「拉托雷亚家与神殿骑士团关系匪浅。神殿骑士团是枢机卿派。枢机卿派是因为拥有神子才得以扩张势力的吧?既然这样,拿她作为人质应该最为有效。若是其他家伙或许会遭到切割,但若是神子,绝对能换回母亲……」
既然对方用绑架这种手段,我自然也会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至于能用来当作交换人质的人物,我也只能想到神子。
「那当然有效啦,但你要考虑后果啊!就算那样能让塞妮丝平安回来,也很有可能与米里斯这整个国家为敌耶!」
米里斯神圣国怎么样都好。到时再用奥尔斯帝德的暴力与爱丽儿的权力使他们屈服。
我会放弃在这个国家进行活动。
对我而言,塞妮丝更为重要。
与人神的战斗固然重要,但我不打算舍弃自己最想守护的事物。
「前辈或许能设法摆平,但我是魔族啊。而且刚才都已经被发现我这件事有关了,肯定会被杀的!」
基斯发出悲痛的声音。
听到会被杀这句话,我的脑袋稍稍冷了一些,取回了冷静。
确实,一旦与拉托雷亚家以及神殿骑士团为敌,先不说我,势必会让身边的人陷入险境。
对手是一个军团,有一堆今天中午遇到的那种人。
不知道他们会做什么。
教皇八成没有问题,但克里夫想必会受到集中炮火抨击吧。
仔细想想,未来日记上也写说杀死爱夏与札诺巴的,是米里斯的骑士团。
换句话说,一旦与米里斯为敌,就算回到夏利亚也不保证安全。
况且,这么做无疑会对之后的发展形成巨大的障碍。
米里斯教徒在中央大陆上随处可见。
或许在佣兵团要展开活动时,就会屡屡遭到妨碍。
原本米里斯教团应该会率先站在我们这边。要是在与其敌对的状况下,一旦拉普拉斯复活……最开心的会是人神吧。
不对,就算是人神也不会想到我打算绑架神子。这只是单纯的被害妄想。
不管怎么样,绑架神子都是下策吗?
不……等等喔。教皇当初也暗示了,希望我设法应付神子。
只要行动顺利,或许就能一边击溃拉托雷亚家与枢机卿派,并夺回塞妮丝。
加入教皇阵营这件事本身,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反正要是我想贩售瑞杰路德人偶,这就是一条无法回避的道路。
在这个时间点加入那边,并不是克里夫的本意。但他应该也会明白才对。
要说心里还有什么芥蒂,顶多就是特蕾兹吧。
神子的护卫队长特蕾兹。我这么做,将会对十年前与今天共救了我两次的她恩将仇报。
……可恶。
「爱夏,你怎么看?」
也听听爱夏的意见吧。
她也正以认真的表情在烦恼,但听到我的话后便抬起头。
「我觉得绑架神子就太过头了。」
「这样啊。」
「我认为……这不像平常冷静沉着的哥哥。」
你的哥哥平常其实也不怎么冷静沉着。不过既然她会这么说,表示我现在并不冷静。
不冷静的时候,很容易导致判断出错。
也对……
好吧,冷静下来……至少等心情平静后再来思考。
首先,这件事是不是人神在搞鬼?
以现阶段而言,我认为太过穿凿附会。虽说要是与那家伙扯上关系就会延伸出无穷无尽的被害妄想,但这次基本上是我与拉托雷亚家之间的问题。目前来说就只是这样。
虽说也有让我对克蕾雅动粗,进而与枢机卿派对立的可能性,但这种做法太过拐弯抹角。
真要说的话,我原本就是站在教皇这边。枢机卿派的想法与我不太合拍。
说不定人神是透过未来预知看见了枢机卿阵营与我联手的未来,所以才将事情导向这个局面,可是,与其让我与克蕾雅为敌,倒不如让神子或是枢机卿这种更加显眼且明确的存在敌对更有效果。不过剧本可能是克蕾雅其实是会积极协助我与枢机卿阵营结缘的存在,所以一旦与她为敌,自然会与枢机卿对立。
不过,这部分的状况不管如何演变想来也不会出现任何证据,再怎么想也没用。
所以暂时只能认定人神这次并没有涉入,并以此为基准行动。
而且与排斥派系敌对,其实也并非好事。
「我知道了。要绑架神子就做过头了。打消这个念头吧。」
再来,也不必现在就马上采取强硬手段。
已经拜托教皇当我的后盾。就今天的感觉来看,特蕾兹对我也很友善。
只要向他们两人说清楚,说不定就会愿意协助。
在孤注一掷诉诸强硬手段之前,应该还有许多事情可做。
我今天就是为此才会去教团本部。
哪怕那个顽固的婆婆有任何企图,她应该也不可能在这满是问题的关键时刻立刻让塞妮丝与陌生男人行房,建立既定事实。再怎么说,他们都用了那么拐弯抹角的方式实行绑架,应该不会这么快就用这种会露出马脚的做法。
「能够商量的人很多。我们先从各方面采取对策试试吧。毕竟拉托雷亚家今后应该也会采取行动。」
我这样说完,两个人便摸着胸口松了口气。
刚才的回答在他们看来,我似乎冷静了下来。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我希望基斯打听出母亲的所在处。虽然我觉得会很难找……不然由你指派人手也行,钱由我负责。」
「好。知道了。」
「我呢?我要做什么才好?」
拜托完基斯后,爱夏紧握拳头向我这样询问。
她可能认为自己也有责任。
「……那么,爱夏先帮我找好佣兵团分部用的建筑物。」
「咦!不是要找塞妮丝母亲吗?」
「我想先设置好通讯石板,以及紧急用的转移魔法阵。因为我也想先询问奥尔斯帝德大人的意见,确认这件事是否与人神有关。」
「啊,这样啊……也对。之后呢?」
「麻烦你一边协助基斯,一边寻找母亲。」
「收到!」
爱夏用力点头。
要让身为魔族的基斯一个人去找或许很难,但只要与爱夏联手便可说是如虎添翼。
仿佛原本找不到的东西也能找出来,让我感到很放心。
「……可是,万一母亲的处境真的很不妙,我打算不顾后果采取行动。所以麻烦你们两个都先做好准备,一旦出事就立刻逃跑。」
「嗯。」
「我知道。」
两个人用力地点头。
好,明天我再去一趟教团本部吧。
第二话 「将死棋局」
隔天,我又再次处在被结界阻挡的房间中与教皇对峙。
克里夫也在我的旁边。
「猊下,别来无恙。」
克里夫也知道昨晚那件事。
我把没能把塞妮丝带回来的事情颠末全都告诉了他。接着对听闻拉托雷亚家的暴行之后显得愤慨不已的他表示「我想借助教皇的力量」,郑重拜托。
结果,就是我们连续两天前来晋见。
明明教皇也不是无所事事,却因为我来拜访而特地腾出时间。
「鲁迪乌斯先生,你看起来似乎有些疲惫呢。」
「您看得出来吗?」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手上残留着刚刮好胡子的触感。
一方面是因为昨晚想起了克蕾雅的一言一行,害得我焦躁到难以入眠。
想必我的脸色看起来很差吧。
「是的。您今天来,莫非就是为了那件事吗?」
教皇的态度仿佛看穿了一切。
塞妮丝那件事,说不定已经传到了他的耳里。
「其实,我母亲昨晚遭人绑架。」
「哦,是被谁呢?」
教皇脸上依旧挂着微笑并注视着我。
从他直接问是谁的这点来看,他果然知情吗?
希望这件事的幕后黑手并不是教皇……
「是拉托雷亚家。」
我直接说出昨天的详细经过后,教皇眯起了眼睛。
「所以,你是希望我协助搜索喽?」
「坦白说是这样没错。」
教皇摆出老谋深算的表情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滑顺地摸着宛如圣诞老人的胡子。
然后,他望向我。尽管依旧笑容满面,但眼神却没有在笑。
「那么,该麻烦你为我做什么呢……」
「猊下?」
听到教皇这句话后发出不可置信声音的,是克里夫。
「他是我的朋友,这次并不是在谈论派阀,而是关于家人。要是因此提出其他交换条件,我认为实在有些不妥……」
「正是因为如此啊,克里夫。」
听到克里夫这么说,教皇以柔和的声音,像是训斥一般说道:
「这次是拉托雷亚家的问题,纵使我等可以出言介入,但这么做等于是干涉了家务事。要是格利摩尔家多管闲事,拉托雷亚家想必也会很不是滋味。然而,一旦考虑到是教皇出面调解,他们还是会愿意听从。可是说穿了,这终究是母亲、女儿,以及孙子之间的问题。如此一来,格利摩尔家将会欠下拉托雷亚家一笔很大的人情。」
以拉托雷亚家的角度来看,这种状况可谓是一本万利。
对于吃亏的那一方来说,要是不多拿些好处可不划算。
「猊下本身希望我做什么呢?」
「这个嘛,虽然说出口是很简单……但是我开始认为这一切对我来说实在是太过顺利。『龙神的左右手』居然会一脸困扰地在眼前出现,请求我的帮助……归根究柢,为什么拉托雷亚家会特地与被称为『龙神的左右手』的你采取敌对行动呢?」
「……我不清楚。会不会是因为他们手上没有关于龙神的情报呢?」
仔细想想,克蕾雅从一开始就很看不起我。
不管是对爱夏的态度,还是她无视我一开始主动问好一事也是。
就像是在表示自己根本不知道龙神奥尔斯帝德这种乡巴佬。
「拉托雷亚伯爵看起来那样,但其实是名擅长搜集情报的人物。我不认为他会遗漏掉像你这种武人的情报,当然也不会轻视你。」
说是伯爵,应该不是指克蕾雅吧。是指克蕾雅的丈夫卡莱尔。
「……我并没有见到身为当家的伯爵。说不定是一无所知的伯爵夫人克蕾雅独断采取的行动。」
纵使克蕾雅手上握有情报,人的价值观也是因人而异。
我既不是贵族,也没有在哪个国家担任要职。她听过龙神的名号,但也只是听说有这个武人存在,就算我说在他底下工作也不是很明白其意义为何,即使我说自己与爱丽儿有交情,她也不晓得我们的关系有多亲密。
搞不好我只是狐假虎威罢了。
若以克蕾雅的常识来判断,我这个人或许没什么价值。
「拉托雷亚家的克蕾雅夫人,确实是有些过度重视家世的人……会做出那种事,确实也是情有可原……」
教皇边摸着胡子边思考,接着「嗯」了一声点头。
「算了,也好。俗话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那么,鲁迪乌斯先生……请问你具体来说能做些什么?」
能做些什么,是吗?
换句话说,他的意思或许是「我能做到什么地步」。
也就是「你的诚意到什么地步」的意思。
「我想想……」
我想到的,是昨天不经意想到的那件事。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也理所当然地遭到否决的想法。
但是,这件事我办得到。
「要绑架神子大人之类的倒是有可能。」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克里夫大喊:
「绑架?鲁迪乌斯!你在说什么啊!」
「意思就是,我能帮猊下拿下排斥魔族派系的要害。」
「我问的不是这个!要是因为这种事去绑架神子,很有可能导致拉托雷亚家失势啊!我的意思是,你打算毁掉自己的老家吗!」
我缓缓地转向克里夫的方向。
「那里并不是我的老家。」
「……!」
我将视线从无言以对的克里夫身上移开。
教皇依旧挂着和蔼可亲的笑容。
「当然,这不过是因为猊下问我能做些什么,而举出对您派得上用场的事情罢了。假使我有那个意思,要把一个城镇化为灰烬,或是把森林夷为平地都有可能办到。」
我只是姑且让他看了自己的手牌,但教皇又开始摸着胡子。
他应该是认为对自己来说这件事实在太过划算吧。说不定会以为这是某人所设下的陷阱。
不过就算他想私底下调查也无妨。起码我这边并没有任何隐情。
唯一促使我行动的念头,就只有夺回塞妮丝。
「我反对!」
克里夫唐突地大喊。
「绑架是犯罪。就算是敌人,只要由祖父出面调解,事情应该就能解决了才对!」
「……」
「鲁迪乌斯,你也是!怎么会想跟对方做一样的事!这根本不像你……你是不是太过意气用事了?」
意气用事?嗯,那是当然。
克蕾雅的做法可是让我气到不行。我对克蕾雅・拉托雷亚感到很愤怒。
甚至到了没有诉诸暴力都让我觉得不可思议的地步。
如果不是扯上塞妮丝,还不至于让我这么愤怒。
就算艾莉丝在与北帝的战斗中负伤,洛琪希在与死神的战斗中差点丧命,我都没有生气。
因为她们有自己的意志。是出于自己的意志跟着我,也做好了觉悟。
而结果要是死了,我肯定会感到难过。会尊重她们的意志,并感叹自己力有未逮。会后悔应该能处理得更好,放声大哭。
但是,现在的塞妮丝并没有自我意志。
她被一封信叫来,连表明去或不去都不行就被我带来。
再加上她还有可能要与陌生男人结婚,甚至还得被迫生下小孩。
假如塞妮丝拥有自我意志,是以自己的意志来到这里,那么事情就另当别论。如果是在拒绝之后进行战斗,后来演变成那样的结果,我还能够忍受。虽说能够忍受,但充其量也就是「不会生气」这种程度,不过确实能够忍受。
到时候,想必我内心会有一股想要自杀的念头上涌。和愤怒不一样的某种情绪。一种好比郁闷心情那类的无力感。或许那是比愤怒还要来得更加难受的情感,但确实能够忍受。
但这次,我没办法忍。
我没办法忍受她把没有意志的塞妮丝当作道具看待。
说不定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会想让克蕾雅也感受到那种无力感。
是因为你的错才害神子被绑架。受到众人逼问、谴责,被要求负起责任,却什么也办不到而感到苦恼,进退两难的克蕾雅。我想看的或许就是那样的她。
简而言之,就是想要以牙还牙。
……我真是个讨人厌的家伙。
「鲁迪乌斯。现在还来得及。再多跟她沟通吧。不然要我陪你一起去谈判也行。」
「克里夫学长……」
「拉托雷亚家在搜索你母亲的时候也是竭尽心力吧?那应该也是为了你母亲以及妹妹们着想才行动的。那么这次的事情也只是彼此有些误解而已,只要双方想法能好好沟通,说不定对方也会谅解你吧?」
听到克里夫这番话,让我的决心稍微动摇,但立刻又回到原来的位置。
如果能透过沟通解决,我又何尝不想。但是,那个婆婆根本就完全不听我说话。我并不认为能跟那个婆婆和解。
不论想法还是价值观都相差甚远。让我有种像是在以其他语言说话的不协调感。
与没办法交谈的对象,是没办法沟通的。
「……说得也是。」
但是,稍微冷静想想。
这些终究也只是克蕾雅与我之间在价值观上的差异。
如克里夫所说,只要试着让第三者居中协调,或许就会有解决方法。
教皇以立场上来说是不可能的。由他出面协调就会欠下人情。
克里夫也很勉强。因为他在这个国家还没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克蕾雅或许根本不愿意听他说话。
但是,还有人可以商量。感觉能和克蕾雅沟通,而且也不会造成派阀间有所亏欠的人物。
对啊。我应该不是找教皇,而是要先和她商量才对。
「我会先和特蕾兹阿姨商量看看……猊下,非常抱歉,绑架那件事就当我没说过吧。」
「这样也好。」
教皇这样说完,摆出了温柔的笑容。
「她在神殿骑士团当中,也是一位思想特别正常的人。肯定能助你一臂之力吧……」
我对教皇这句话点头同意,克里夫则是摸着胸口松了口气。
★ ★ ★
我决定从隔天开始找特蕾兹商量。
然而,状况有些问题。
她是神子的护卫队长。以神殿骑士团的隶属来说,担任的职位是盾组的「中队长」。
她从早到晚都会与神子一起生活,片刻不离地保护其安全。
至于那位神子平常的行程呢,其实也没特别做什么。神子与教皇等人相同,算是被软禁在教团本部的中枢。虽说以前好像会频繁外出,但由于差点遭到暗杀,所以现在只要没有教团的指示就不会离开这里。
教团本部驻守着许多神殿骑士以及神击魔术与结界魔术的使用者,神子本身也有将近十名的专属护卫随侍在侧。可以说是非常安全的场所。
要与那样的神子随时在一起的特蕾兹碰面相当困难。毕竟寄信也送不到,也没办法把她叫出来。
甚至让我觉得要是当初应该要请教皇帮忙才对。
不过,也并不是毫无办法。
根据教皇给的情报,神子并非是一年到头都被关在房里。
几天会有一次极为短暂的时间,允许她移动到教团内的庭园。
是神子的自由时间。
她能移动到也开放给一般信徒参观的庭园,看看花花草草,与几名护卫闲话家常,听听碰巧待在现场的一般人说话……对于生活范围极为狭窄的神子来说,这是为她准备的唯一乐趣。
我要抓准这个时机与特蕾兹见面。
话虽如此,若是太明目张胆地等她出现,反而会遭到不必要的怀疑。
神子是VIP。虽说我有事要找特蕾兹,但要是做出了疑似跟踪的举动,必然会被神殿骑士盯上。
所以,我决定几乎每天都前往庭园。作为克里夫的护卫一脸理所当然地在本部露脸,一脸理所当然地待在庭园。
表面上的理由,是宣称因为我很中意姻花树。
而且还带了画布过来开始画画。
毕竟绘画不可能一天完成,所以能当作每天前来的借口。
另外,我也拜托爱夏与基斯在这段期间展开行动。
爱夏以十万火急之势寻找建筑物,基斯则是雇人监视拉托雷亚家的佣人们有何动静,同时搜索塞妮丝。
当然,目前依旧没有成果。
就在做着这些事情的时候,遇上了神子的休息日。
「啊!鲁迪乌斯大人!您今天也来了啊!」
神子一看到我便立刻飞奔过来。
「我们约好了!请告诉我艾莉丝大人的事!」
我遵照要求,告诉她有关艾莉丝的事。
由于艾莉丝有许多有意思的插曲,神子也听得很开心。
护卫正在提防着我。他们的工作,就是让可疑分子远离神子。不让奇怪的虫子靠近神子,就是他们的职责所在。
不过,我并非可疑分子。我已经公开表示过自己是克里夫的朋友,况且身为护卫队长的特蕾兹也认识我。
与神子交谈之后,我找了特蕾兹商量。
「噢,是那件事啊……」
她似乎也听闻了塞妮丝遭到绑架一事。
很认真地与我一起商量。
「我没想到母亲大人会采取这种强硬的手段……总之,我的休假也快到了。到时我也会去跟母亲大人谈谈的。放心吧,我不会让塞妮丝在你不知道的时候跟别的男人结婚。」
特蕾兹使劲拍了拍与塞妮丝差不多大的胸部,向我如此说道。
真是可靠。
「不过,我在加入骑士团的时候也遭到母亲大人强烈反对。所以她会不会听我的意见也很难说。」
「……要是她不肯听的话怎么办?」
「到时可以找父亲大人或是兄长,有的是可以商量的对象。交给我吧。」
实在很可靠。
★ ★ ★
后来过了几天。
仍旧没有找到塞妮丝。据基斯所说,佣人当中似乎没有人做出可疑举动。既没有在外面与其他人联络,感觉也没有拉托雷亚家以外的人频繁出入宅邸。当然,也没有疑似塞妮丝的人物进出。
因此,基斯研判塞妮丝在拉托雷亚家里面的可能性很高。
至于爱夏那方面,她已经筹备好要用来作为佣兵团分部的建筑物。是位于商业区角落的酒馆旧址。爱夏现在正在打点里面要准备的干粮以及衣物之类。
我在那栋建筑物地下设置了通讯石板,以及紧急用的转移魔法阵。
这个转移魔法阵采用的是需要魔力结晶的系统,虽然可以通到我手上的卷轴,但只能使用一次。
不过,这个应该不会用到吧。
总之,我启动通讯石板,立刻与奥尔斯帝德商量。
「──事情就是这样。」
「原来如此。」
我向奥尔斯帝德叙述了这次的事件后,他告诉了我几项情报,以及他所预测的人神意图。
首先,是神子的情报。
神子。没有名字。在被教团视为神子征召的当下,名字便遭到舍弃。之后表面上是以重要人物看待,然而私底下却只是被视为道具。
神子的能力是「记忆阅览」。她可以借由注视别人的眼睛来窥见对方的记忆。
而她的工作则是审问。审问教团内部,或是被传唤到国家法庭窥见嫌犯的记忆。理应进行了完全犯罪的司铎、贵族,会因为神子一个人所说的话而遭到定罪。她是强力的测谎器,这股力量已得到了国王的证明。
于是枢机卿派推举她,从而导致教皇派弱化。
不过话又说回来,记忆吗?能看见记忆。只是看而已。
但是,我心中有一个想法。说不定神子有办法取回塞妮丝的记忆……
虽然奥尔斯帝德是说,神子的能力只是看而已,所以八成没用……
但要是有机会,我还是想尝试看看。
不过外部人士若是想借用那名神子的能力,听说就算只是拜托她稍微用一下也不行。神子的能力属于米里斯教团,但实际上是由枢机卿派独占,要使用就必须获得许可。
无论是王族或是教皇,只要没有枢机卿的许可,就无法使用神子的能力。
所以不能因为我跟她稍微有点交情,就麻烦她移驾到拉托雷亚家戳破克蕾雅的谎言。
顺带一提,这名拥有强大能力的神子,她的命运似乎相当坎坷。
不管是在哪次轮回,大多都是在十岁前后,就算长寿一点也会在三十岁之前死去。
奥尔斯帝德说无论是从命运或是从能力的角度来看,她是人神使徒的可能性都趋近为零。
接下来,是有关拉托雷亚家。
拉托雷亚家如今成年的,扣除塞妮丝后有四个人。
现任当家,卡莱尔・拉托雷亚伯爵。
他的妻子,克蕾雅・拉托雷亚夫人。
长子,神殿骑士艾德嘉・拉托雷亚。
四女,神殿骑士特蕾兹・拉托雷亚。
身为长女的亚妮丝・拉托雷亚已经嫁到巴克兰特侯爵家。巴克兰特侯爵家位于米里希昂西方,大约一天就能抵达的城镇。因此她目前并不在米里希昂。
而长子的艾德嘉也是相同。
他以神殿骑士团小小队长的身分,到亚妮丝所在的城镇赴任。
身为当家的卡莱尔是神殿骑士团的大队长。
由于职务相当繁忙,工作时几乎都住在宿舍,顶多十天才会返家一趟。
特蕾兹就如同日前所调查的,她担任神子的护卫,寄宿在教团本部。
基本上连休假也不会返家。换句话说,这栋宅邸实质上是由克蕾雅一个人掌管家务。
另外,我也向奥尔斯帝德询问了克蕾雅的为人。
克蕾雅・拉托雷亚。
是拉托雷亚家的长女,自出生起就天性顽固,由于家庭教育的薰陶,成长为一个严以律己严以待人的人。一旦决定就绝不妥协的个性,似乎到死都不会改变。
其丈夫卡莱尔是入赘女婿。
他们生下了一名男孩以及四名女孩。就奥尔斯帝德所知,她不仅没有在历史上留名,也不会搞出什么名堂,是个随处可见的平凡贵族女性。
喜欢光明磊落的人物,讨厌犯罪。
奥尔斯帝德也说,她这个人并不会以强硬手段绑架某人。
而且,他也将米里斯教团的内部纷争详细地告诉了我。
虽然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总之米里斯教团分为教皇派与枢机卿派,彼此互相争执。
分裂的时间点大约是在三百年前。米里斯教团在那之前一律遵从经典上所写的「应当将魔族全灭」这段记述而排斥魔族。然而一名神父看到了「任何魔族在米里斯之下皆为平等」这段记述后,提出「魔族应该也是平等的吧?」之后而导致分裂。
后来,他们分为迎合魔族的派系与排斥魔族的派系持续争斗。
目前的状况如同下述。
教皇派:迎合魔族的派系。是目前最大的派系。克里夫的祖父是教皇。居住在米里斯国内的平民以及教导骑士团的大半都属于这个派阀。(通称:教皇派、迎合派等)
枢机卿派:排斥魔族的派系。是拥有神子的派系。拉托雷亚家等历史悠久的米里斯贵族以及神殿骑士团的大半都属于这个派阀。(通称:枢机卿派、神子派、排斥派等)
王族与圣堂骑士团则是中立。
大约在四五十年前是由排斥派一方的声势占优,因此在米里希昂内对其他种族有很强的反弹声浪,与大森林的居民经常发生争执。
然而,由于迎合派终结了与兽族之间这场规模稍大的抗争,话语权随之增强,使得迎合派的枢机卿一举夺下了教皇的地位。迎合派后来有一段时间姿意妄为,直到神子出生,排斥派拥立她后,其派系的大司铎便借此升格为枢机卿,局势又逐渐开始逆转。
大概是像这样。
最后,是与人神是否有关这点。
据奥尔斯帝德所说,目前的米里斯似乎不存在特别重要的人物。
以米里斯的国情来看,一旦拉普拉斯发动战争,不论状况如何发展,都绝对不会站在魔族那边。
不管是对人神或是对奥尔斯帝德而言,教皇派胜利也好枢机卿派胜利也罢,其实都无关紧要。
不过,我的理想是克里夫成为新任教皇。
人神也有可能为了妨碍这点而展开某些行动。
只是这样一来,他的行动就很难以理解。我不明白掳走塞妮丝这件事背后的意义。
老实说,人神涉入这件事的机率……应该很低。
「如果你迷惘,就杀。连同他的如意算盘一起摧毁。」
奥尔斯帝德这么说。这次我真的有干脆这么做的想法。
总之,目前就是这样。
这种程度的情报,应该要事先掌握好才对。
算了,毕竟这次也是临时才决定要前往米里斯,况且本来只是想稍微打声招呼就返家,所以确实看得太过乐观。
到时去王龙王国之前,再做得更确实一点吧。
又过了几天。特蕾兹带来了好消息。
「母亲大人私底下承认她监禁了塞妮丝喔。」
「喔喔!」
特蕾兹利用为数不多的假日去见了克蕾雅一面。
当时她透过各种方式追问,克蕾雅才间接地承认自己派属下欺骗基斯,借此绑架了塞妮丝。
而且,也提到她把塞妮丝监禁在某个地方。
「但是,母亲大人看起来果然有点不对劲……与其说是在隐瞒什么,反而像是在犹豫。虽然我觉得她应该不是真心在考虑要让姐姐结婚……」
「原来如此……那么,监禁的地点是?」
「不,抱歉。我没有问到那么多。」
此时,特蕾兹的表情一沉。
她虽然想要打听出监禁地点,却失败了。听说她后来还试着说服克蕾雅把塞妮丝送回我的身边。
像是尽管自己不清楚目前的塞妮丝处于什么状况,但应该没有余裕帮一个不仅守寡而且有心神丧失状态的女性寻找对象吧。
以及虽然没办法实际掌握鲁迪乌斯有多么了不起,但毕竟是个能轻易让教皇允许会面的男子,所以应该要更认真对待他。
还有既然有这种立场的男人说到死为止都会照顾塞妮丝,就交给他不就得了。
但是,克蕾雅似乎以模棱两可的回答搪塞而过。
「到最后她问我什么时候要结婚来转移话题……抱歉。每次被这样说不管怎么样都会跟她吵起来……」
「……」
基斯说过,自从绑架塞妮丝后,对方便没有任何动静。
与其说是隐瞒,反而像是在犹豫的言行举止。
奥尔斯帝德的情报指出,她这个人并非会以强硬手段绑架某人。
果然有什么内情吧。
……可是就算有什么内情,我也没有义务帮她烦恼。毕竟对方也没有考虑到我的心情。
因为她很瞧不起我。
「算了,反正拉托雷亚家连我的对象都找不到。哪有可能马上找到塞妮丝的结婚对象。你说对吧?」
「……咦?啊,是的,说得也对。你说得一点也没错。」
虽然我不太能理解这个理论,但既然特蕾兹都这么说了,应该就是这样吧。
「总之,母亲大人只不过是太过固执而已。接下来先把周围的人拉拢过来吧。我已经事先和父亲谈过,也把哥哥与姐姐从其他地区叫来了。母亲大人虽然看起来那样,但其实会顾虑到男人的面子。只要由父亲与哥哥出面,我想她应该会愿意听才对。」
「帮了我这么多忙……实在很感谢你。」
「不用道谢啦。毕竟错的是母亲大人。」
特蕾兹正积极地为我行动。甚至教人怀疑她为什么会如此牺牲奉献。
明明我们只见过一两次而已……
「不过如果你想向我道谢,就介绍几个阿斯拉王国的贵族或是骑士……」
「特蕾兹!你们聊完了吗?」
正当对话告一段落,神子走了过来。特蕾兹立刻就端正了自己的姿势。
「是!神子大人!在任务中把时间花在私事上面,实在非常抱歉。」
「没关系的。因为他是艾莉丝大人的丈夫嘛。必须要向他报恩才行。米里斯大人随时都在关注着我们。」
这样啊,特蕾兹之所以会帮助我,一部分也得归功于艾莉丝。
好像还是第一次因为艾莉丝所做的事情而受到别人感谢。
好,等到孩子再大一点,就把艾莉丝也带来吧。
「神子大人,时间差不多到了。」
「请回房间吧。」
「鲁迪乌斯先生,也辛苦您了!」
身边的那群跟班最近对我的态度也变得比较和善。
起初因为我和教皇派的人有交情,护卫有好几次都对我放出杀气,但是最近并不会故意找碴。
虽说依旧会提防着我,但他们似乎认为我立场姑且处于中立,算是安全人物。
不对,是因为我也很努力。
我始终没有表现出要加害神子的意思,而且也不会因为她是神子而过度拘谨,总是说些有趣好笑的事情来哄神子开心。
只要和我在一起,神子总是喜形于色,回到自己房间之后似乎也衷心地期盼我再次来访……这是我努力的成果。
除此之外,也有部分得归功于护卫队长特蕾兹愿意亲近我吧。
因为队长都不怎么防范,所以才让他们觉得提防我是件不切实际的举动。
不过说实话,其实我希望他们能更加提防我。
在这样的状态下,感觉能轻易就绑架神子。
虽然我不会这么做。
……不,可是,万一特蕾兹的努力徒劳无功,塞妮丝没有回到我身边的话。
要是我真的被逼到走投无路,没有其他手段的话。
我会动手。
不管是绑架神子,甚至是袭击拉托雷亚家,我都会去做。
到最后我会以塞妮丝为优先。否则我就没有脸面对死去的保罗,以及在希露菲有孕在身的这个时候帮我照顾她的莉莉雅。
基于这点,我会尽量不与神子对上视线。
我不清楚她那种能读取记忆的能力能够读取对方的思考到什么程度。
就算被看到了,或许也不会察觉我还有绑架神子这个选项。
但也有可能会被发现。
不管怎么样,可以肯定的只要不对上视线就不会发动。
在护卫里面,应该没有人察觉到我刻意不和神子四目相接。
说不定其实有,但我听说教团里的人也几乎都会避免与神子对上视线。
毕竟不管是谁,都不喜欢自己的记忆被人看到。
只是没有跟她四目相接,照理来说应该不会有人觉得可疑。
要绑架她很简单。
只要在神子平常会坐的椅子底下或是土里,预先设置好转移魔法阵的卷轴就行。
决心执行作战的时候,我会趁护卫不注意将魔力灌进那道魔法阵,借此转移神子。
由于神子是在我眼前消失,自然会遭到怀疑。
但是,没有证据。绘制魔法阵的墨水会消失,只会留下一张纸。
除了少数人之外,肯定没有人会察觉到我使用了转移魔法阵。
转移魔法阵连接到佣兵团的分部。那里囤积了用来指挥佣兵团而储备的粮食与衣物。到时会交给爱夏在那监视神子,并与她进行交涉。
不过如果情况允许,我尽可能不想用这个方法。
这样对保护神子的负责人特蕾兹也过意不去。
她真的是非常替我着想。对克蕾雅强硬的做法也为我感到愤怒。
为了说服母亲,还特地联络上所住城镇离米里希昂有段距离的哥哥姐姐。
虽然我还不清楚人在附近的卡莱尔卿是怎么看待这件事……
但不管怎么说,特蕾兹是真心在帮我说服克蕾雅。
要是绑架神子,不难想像这样的她势必得负起责任。
「特蕾兹阿姨。如果有空,还麻烦你帮忙介绍卡莱尔卿、舅舅、以及大姨给我认识。毕竟我也必须向他们打声招呼,而且关于这次的事情,我也想要亲自拜托他们。」
「嗯,好啊。」
不过,即使如此。一旦到了紧要关头,我还是会行动。若是由我背负污名就能够守住与保罗和莉莉雅的约定,这样也好。
但是,可以的话还是想先用正当手段拜托特蕾兹。一旦确定特蕾兹没办法说服她,希望至少别用卑鄙的手段,而是堂而皇之地从正面对决打倒护卫绑架神子。
这是与我做好的准备完全相反的感情。
「与其帮儿子已经这么有出息的塞妮丝找对象,应该要先帮帮帮我嘛……唉……」
特蕾兹喃喃说了一句后转身离去,我对着她再次低下了头。
我并不是那么有出息。
★ ★ ★
又再过了几天的早上。
自从来到这个国家之后,应该过了十四五天了吧。
从基斯以及设置好据点后加入搜索的爱夏那边传来了新的情报。
据说,昨天有服饰店的人出入了拉托雷亚家。
爱夏派人严加逼问了那家伙之后,发现他是因为收到婚纱订单,所以才到家里替女方丈量尺寸。因为他说是年纪稍长,眼神空虚的女性,毫无疑问是塞妮丝。
再加上,克蕾雅昨天好像吩咐管家暗中与教团的某人取得了联络。
从事情的发展来看,想必是在挑选塞妮丝的结婚对象。
既然这样,说不定时间已经所剩不多。
但是,还不用着急。现在拉托雷亚家的长子与长女已收到特蕾兹的请求,正朝这里赶来。根据先送来的信件内容来看,他们似乎认为「再怎么样,也不能逼连话都不能好好讲的女儿跟别人结婚吧」。幸好舅舅与大姨是正常人。
目前还没有见到卡莱尔卿。
由于他是大队长,立场上想必十分繁忙。
不过特蕾兹说:「他是不会允许克蕾雅这次做法的人。」
爱夏回忆往事后也说:「当家大人对我很温柔。」虽说不清楚他会对这次的事表示什么样的意见,但我希望能早点见到他。
一旦包含当家在内的全体家人都反对此事,即使是克蕾雅想来也没办法胡作非为。
就算她负责管理整个家务,但毕竟不是当家。哪怕她采取了什么行动,也只是时间上的问题。可以说已经走到死棋。
对于迅速采取行动的特蕾兹,实在是感激不尽。
即使真的没办法,我也已经明白塞妮丝的所在处,并掌握了宅邸的战力。
只要事前向特蕾兹报备一声,她应该愿意给我宅邸的平面图,并推敲出监禁的场所吧。
不过,只要当家愿意站在我这边,就不至于主动袭击。顶多是用稍微强硬的方法找出塞妮丝,谴责克蕾雅这种程度吧。
太好了。
感觉这件事能够以拉托雷亚家与我之间的问题就做个了结。
既不会给克里夫与教皇添麻烦,也能与克蕾雅以外的拉托雷亚家成员打好关系。
虽说事情一波三折,但似乎能以圆满的方式落幕。
嗯。当时没有动手果然是正确决定。只要好好与周围的人商量,像这样先跟她身边的人打好关系就能解决问题。
所以,根本没必要绑架神子。
那天的我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想要一举找出解决事情的方法,所以才会打算做出那种没头没脑的举动。
果然,凡事还是得按部就班。
这样一来,看吧,坏蛋正一步一步地被逼上绝境。
虽然没办法报一箭之仇,但也不需要固执。
「……」
像这样胡思乱想的同时,我一如往常地前往了教团本部的中庭。
教团本部的姻花已在这十四五天的期间内凋谢。
但是,在我的画里依旧盛开。今天也飘散着粉红色的花瓣。
这幅画也即将要完成了。我自己也认为实在画得很糟。起初那群跟班也毫不客气地嘲笑了一番。
可是,当我画到一半试着追加了穿着白色连身裙的神子,那帮家伙马上改变了意见,开始对画赞不绝口。真是群单纯的家伙。
神子也说一旦完成,她想跟我要这幅画。
如果不嫌弃我的画,要几幅我都能送。
我其实还私底下做了人偶想偷偷献给她。仔细想想,其实也不需要削弱排斥魔族派系的战力来增加教皇派的话语权,只要神子排除众议一声令下:「允许贩卖人偶!」,感觉就能受到采用。
一开始先别贩卖魔族的人偶,而是将人偶一个一个地卖出,再将魔族的人偶作为系列商品推出……
不,还是不可能吧。感觉神子没有那样的权限。
「……咦?」
突然,庭园的入口有一股异样的感觉。
有人的气息。
「……已经来了吗?」
平常我进入庭园之后,要过一阵子才会有几名护卫巡视庭园内部,接着神子才会出来。
这个时段应该没有人才对,难道他们已经开始在巡视了吗?或者说是其他人呢?
我步入庭园之中。
映入眼帘的是花已经彻底凋谢的姻花树。摆在树附近的,是我的画架与画布。
没有人影。
可是我有感觉到气息,是错觉吗?
我没有深入追究,毕竟我可没有像瑞杰路德那样的眼睛。
「嗯?」
只有一个地方放着我不知道的东西。
在画架上面。画架上面摆着点着的蜡烛。
只有孤零零的一根。在日光中随风飘逸。
我靠近一看,发现地面残留着脚印。
脚印只有一个人。延伸到姻花树后面。难道有谁躲在树干后面吗?
「……特蕾兹阿姨?」
我一边呼唤,同时打开了预知眼。
没有回应。事情不对劲。
「有谁在吗!」
我的语气变得有些强硬,同时也往魔导铠注入魔力。
进入战斗态势。
我一边注意四面八方,同时也小心不靠近姻花树。
要是不出来也没关系。我会保持距离,以魔术朝死角攻击。
因为神子很中意那棵树,所以得尽量别去伤到……用风魔术。
先下手为强。
「奇怪?」
灌注在右手的魔力消散了。
状况不太对劲……当我这么想时,为时已晚。
我打算往后退一大步,但却撞上了后面的墙壁。
我转头望去,什么都没有。不对,有道看不见的墙壁。
「……唔!」
我反射性地望向脚边。随即看到一道在太阳底下隐约发出蓝白色光芒的魔法阵。
「……是结界魔术吗?」
我对这个结界魔法阵有印象。
要是想从魔法阵里出去,就会遭到不可视的墙壁阻挡,要是想在魔法阵里面使用魔术,魔术会顿时消散。我很熟悉这个结界。
「那是王级的结界。鲁迪乌斯。」
声音从树后传来。
缓缓走出来的,是身穿蓝色铠甲的一名女性。
原本与塞妮丝十分神似的脸部,被粗犷的头盔给遮住。
不只是她。从其他树阴以及草丛之中,也陆续出现身穿铠甲的男人。
虽然他们头上的头盔各个千奇百怪,不过他们应该是……
围绕在宅圈公主身边的那群阿宅。
别名──神殿骑士团。
「抱歉……我收到你意图绑架神子大人的情报。」
我听见这句后惊讶得目瞪口呆。骑士们绕在结界的周围将我团团包围。唯一暴露自己位置的特蕾兹,则是站在我的正前方如此说道:
「因此,接下来将开始异端审判。」
戴着头盔的男子们将入鞘的剑敲向地面。
现场回响着一种像是唰与锵混合在一起的奇妙声音。
第三话 「歪打正着」
各位好。我是鲁迪乌斯・格雷拉特。
现在,一群体格健壮的人正围着我。八名骑士身穿打磨过的蓝色铠甲,围起圆阵将我团团包围。
我今天打算一个一个为各位介绍他们。
首先,位在我正面的人物是特蕾兹。
特蕾兹・拉托雷亚。
是的,没错。她是我的阿姨,拉托雷亚家的人。在倡导排斥魔族教义的神殿骑士团当中,是个稍微有些与众不同的人。她愿意理解与魔族感情要好的我……说得更明白点,感觉不管是魔族还是人族,其实怎么样都无所谓。
平常都对我一脸和善的她,如今究竟摆着什么样的表情呢?
由于被头盔遮住,有点难判断呢。
再来我们从她的右手边,以顺时针方式来看吧。
特蕾兹的旁边。
那名男子戴着骷髅模样的头盔。铠甲的胸口一带有伤痕。我对这道伤痕有印象。
虽然我不知道本名,但应该是被称为「斯卡尔・亚修」的骑士。
毕竟头盔也是骷髅,所以八成错不了。
他的旁边。
这名男子所戴的头盔,就像是被设置在米里斯神圣国街角的垃圾桶。
在八个人当中,唯独他身披红色披风。这件红色披风非常受到神子喜爱,手脏掉时经常会拿他的披风擦拭。
我记得这个人被称为「达司特・伯克思」。
再往旁边。
这名男子戴着的单调头盔密密麻麻地刻着「赐予你安息」这段文字。
是个身高足足超过两公尺的男人。
神子经常会坐在他的肩上,借此摘取树上结的果实。
当时她叫的名字是「格列普・奇帕」。
第四个人。像是把竹扫把放在头上的头盔。
铠甲没有特征。
呃……扫把……打扫……
啊,八成是被称为「特拉休・崔帕」的家伙。
剩下三个人。
老实说我分辨不出外表,也想不起名字。我记得应该是被叫与「死」或是「坟墓」相关的名字。每当神子用名字呼喊,他们总是会骄傲地挺起胸膛……
我记得应该是会让背脊发痒,有中二病风格的行动代号。
啊啊,想起了。
布拉克・柯芬。
布里亚尔・贾门特。
寇尔帝吉・赫德。
应该是这种感觉吧。
队伍名称……是什么来着……我想想。
「接下来,将开始异端审判。审查长由『圣坟守护者』队的队长,特蕾兹・拉托雷亚担任。」
「是!」
周围七人再次将剑敲向地面。
没错没错,是「圣坟守护者」。
之前特蕾兹曾告诉过我。
「那么,开始向被告提出最初的问题。有无异议?」
「没有异议!」
「我有异议!应该立即处刑!」
「没有异议!」
「没有异议!」
「没有异议!」
「没有异议!」
「没有异议!」
「异议驳回!」
啊,达司特先生受到打击了。也对啦,在即将展开调查的时候却说什么别调查了直接动手,被驳回也是应该的嘛……是说你这家伙给我记住。
「被告的名字是,鲁迪乌斯・格雷拉特!」
那个……麻烦你们先等一下。
我还没进入状况。有谁可以帮我说一下前情提要吗?
交给我吧,事情是这样的!
前情提要!
为了救出母亲塞妮丝,鲁迪乌斯与神子还有神子的护卫队长特蕾兹打好关系,但某天他为了与特蕾兹见面前往教团本部,却遭王级的结界给困住。
根据状况来看,他似乎被怀疑是企图绑架神子的异教徒。
自己做了独白确认现状。
OK。我的确有一阵子曾想过要绑架神子。
不过已经放弃了,现在正与特蕾兹打好关系,为了让对方把塞妮丝还给我而在交涉当中。
换句话说,这个状况应该是有什么误会。再不然,就是有人在背后造谣。
听我提过要实行绑架计划的人物并不多。有爱夏、基斯以及克里夫……教皇也算吗?
这里面可能性最高的就是教皇了吧。或者也有可能是基斯已经遭人逮住,在被一番拷问之后吐出了实情。
……爱夏应该没事吧?
「审判开始!被告人鲁迪乌斯,请据实回答问题。」
「……好。」
搞不清楚状况。
总之像这种时候,最重要的就是冷静。
要是现在大闹,很有可能将至今累积起来的成果毁于一旦。
「被告鲁迪乌斯・格雷拉特。你是否有发放主旨为『魔族并非邪恶¬』的图书,借此蛊惑信徒之心?」
连那件事也调查过啦?不过毕竟教皇也知道。想必是建在资料库里了吧。
「没有。」
「请老实回答。我们已经调查过了喔?」
「并不是发放,我有确实收钱。」
「可是,便宜到难以想像是书本该有的价钱。」
当然很便宜啦。毕竟我的目的就是尽可能送到多数人手上嘛。
「特蕾兹阿姨也很清楚,我──」
「禁止被告回答问题以外的事情。」
别这么说,就听一下嘛。我会做出这种吹捧瑞杰路德的行为是有理由的。
不对,特蕾兹应该知道才对。
我记得以前有跟她说过。
「被告人鲁迪乌斯・格雷拉特。你是否崇拜魔族,将其视为神明尊崇?」
「……」
啊,这个可不能给出肯定的回答。
「不,我并不信神。」
「说谎!」
「被告在说谎!」
「说谎!」
「谎言!」
「撒谎!」
「我判断被告的发言是谎话!」
「骗人的吧!」
「超过半数,断定被告说谎。」
被断定了。
居然还采用多数决,感觉相当民主主义嘛。不过仔细想想也对。异端审判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最后的问题。被告鲁迪乌斯・格雷拉特。你是否曾计划绑架我等米里斯教团的象征──神子?」
「没有。虽然我有开玩笑地脱口说出类似的话,但是并没有计划。」
虽然我记得脱口说出来的时候并不是开玩笑的啦……
不过,实际上我根本就没有准备。所以有一半……可以当作那是开玩笑的。
「说谎!」
「被告正在说谎!」
「说谎!」
「谎言!」
「撒谎!」
「我判断是谎话!」
「骗人的吧!」
也是啦。怎么觉得反而有趣起来了。
感觉就像是在拍绝对不能笑系列的异端审判篇。
对一般的问题说出离谱的谎话,就会有脸盆从笑出来的家伙头上砸下来那样。
【注:《绝对不能笑》是日本的年末特别节目,有许多逗趣桥段,笑的人会受到惩罚】
不过,这就是最后一个问题啊……
「超过半数,断定被告说谎。」
随着特蕾兹肃穆的一句话,其他七人再次把剑敲向地面。
好惊人的压迫感。
如果我在这一个月来没有看透他们的本性,想必会吓得直打哆嗦吧。
「审判结果,认定被告鲁迪乌斯・格雷拉特为异教徒!」
「没有异议!」
「没有异议!」
「没有异议!」
「有异议,这种鬼裁判咱才不管咧!咱还得回田里割稻子咧!」
「……没有异议!」
「没有异议!」
「没有异议!」
「没有异议!」
我中间插了句话,结果被瞪了一下。抱歉,原本应该轮到特拉休先生的。
「异端审判到此结束。处以被告『夺术』之刑!」
「请问,那是死刑的一种吗?」
尽管认为她不会回答,但我还是姑且提问。
「不……不会取你性命。首先会砍断你的双手,为了让你无法再使用魔术,会以编织了结界的布加以封印,接着再以土魔术固定。」
她回答了。
虽然我觉得在彼此都无法出手的这个状况下,她到底打算怎么处刑……
不过把我关进来的是他们。
想必好歹也准备了许多接下来的攻击方法吧。
不过,夺术啊。砍断双手,再以结界封印。进一步用水泥固定让手没办法再次使用。
不管是魔术还是剑术都遭到剥夺……所以才被称为「夺术」吧。
要是被这么做,就没办法揉胸部了呢。
这样到时又得仰赖义手。虽说札里夫义手的触感不错,但被揉的人好像不怎么舒服。手果然就是要柔软且有温度才行。
「特蕾兹阿姨,你打算夺走别人的兴趣吗?」
「……难道杀人是你的兴趣吗?」
不会吧……她是这么看我的……?
如果双手自由就会杀人……明明刚好相反,做人才是我的强项啊。
「不,要是失去双手,就没办法好好拥抱妻子了吧?」
「啊?你说什么……?」
「咦?那……那个,拥抱妻子……是我的兴趣。」
「啧。」
不仅硬着头皮把令人难为情的话讲了两次,还被狠狠啧了一声。搞什么啊……
算了。我也不想被抓起来做一些色情同人志常见的情景。
「总之,你们并没有打算让我逃走的意思吧?」
「你说得没错。」
「刚才那像闹剧一样的审判,不是在玩而是认真的对吧?」
「你说得没错。」
「只要把神子大人叫来,应该就能证明我的清白……我记得审问的时候神子大人应该要在场对吧?」
「七名以上的神殿骑士,被赋予了透过简易审判定罪异教徒的权限。」
「换句话说,你们没有请神子大人前来的意思?」
「……你说得没错。」
虽然因为头盔没办法判断特蕾兹的脸色,但是声音有些许颤抖。
表示这么做并非出于她自己的意愿,她也是被逼的……是吗?
「至今会愿意善待我,难道都是为了这个瞬间而演的吗?」
「不,无论是我们还是神子大人都很认同你。背叛的人是你,鲁迪乌斯。」
「我没有背叛。我是相信特蕾兹阿姨才和你商量,而且我自认与你们重视的神子大人也处得很好。」
「……」
没有回答。意思是她不打算听我解释吗?
不过话又说回来……唉……遗憾。真的很遗憾。
这次我跟他们打好关系,是真的没有任何心机。我努力不让自己心急、扼杀自我,打算用踏实且可靠的手段取回塞妮丝。
想不到,居然会演变成这样……
「特蕾兹阿姨,我母亲会怎么样?」
「……我会负起责任说服母亲大人。因为这次的事情与那件事,并没有关系。」
唔嗯。非但刚才声音颤抖,再加上这个回答。
代表这件事果然不是特蕾兹独断专行吧。
会是教皇,或者是枢机卿的计策吗?
这是仕官的辛苦之处呢。
「我确实并非米里斯教徒,也与教皇有所联系……但这些事你们应该一开始就知道了吧?为什么事到如今才──」
「没有其他问题了吗?」
就像是在表示已经结束了那般冷淡的声音。
感觉她不愿意回答我。想必原本就没有要与我辩论的意思吧。
「最后,我的情报是根据『梦中出现的神下达的神谕』得来的吗?」
「不。是根据某个可信管道而来。我等不会采信那种来路不明的存在所说的话。」
「即使那个梦里的神打着米里斯的名号也是?」
说完这句话的瞬间,周围开始大声抗议。
「米里斯大人才不会下达神谕!」
「正因如此才是神。」
「即使下达了神谕,也非我等渺小的存在所能收到!」
「会以神子大人优先!」
「没错,如果不向神子大人知会一声,根本就不可能是米里斯大人!」
「米里斯大人才是神!」
「假冒神之名的人是恶魔!」
听了周围的声音,特蕾兹引以为傲地这样说道:
「说得没错。各位,说得好……鲁迪乌斯。我们的信仰是绝对的。」
「……听到这句话我就安心了。」
总之,这些和善的狂信徒当中,并没有人神的使徒。
大家都是虔诚的米里斯信徒。只要听到这点就足够了。
「……」
我像是要卷起长袍的袖子那般摊开双手。
啪的一声,响起了连我自己都觉得帅气的声音。在左手前端,穿戴着为了以备这种时候的装备。
「『臂膀啊,吸收殆尽吧』。」
注入我魔力的吸魔石一发动,在脚边的结界就一声不响地消失了。
神殿骑士对眼前的景象瞠目结舌,接着我丢出这句话:
「那么,来打一场吧。」
★ ★ ★
「全队!散开!」
特蕾兹一声令下,神殿骑士们便往后退了一步。
我对拉开距离的神殿骑士踩着侧步,同时用双手生成岩砲弹。
速度与硬度都差强人意。要是打中要害可能会死的程度。
射出。
首先瞄准的……就是你,达司特・伯克思!
「支援!」
「唔!」
射向达司特的两发岩砲弹,被从两侧冲进来的其他神殿骑士给弹开。
他手上的盾类似半透明的膜,是初级的结界魔术「魔力障壁」。
……那真的是初级吗?我的攻击被初级弹开?
「达司特、格列普还有斯卡尔绕到右翼!特拉休、柯芬以及布里亚尔到左翼!寇尔帝吉和我采游击战术!」
反方向的三个人同时向我施展魔术。
火、水及土。三属性同时……但无所谓。
「『臂膀啊,吸收殆尽吧』。」
我以吸魔石分解魔术,同时用岩砲弹反击。
但是,这次也遭到弹开。是被没参与攻击,事先架好魔力障壁的家伙给弹开。
「──微小的火星将会把巨大的恩惠燃烧殆尽!『火炎放射』!」
「──以英武的冰之剑击落目标吧!『冰霜击!』」
同时,魔术从反方向飞来。
火与水。不对!有一个人把手放在地上。有三种。是土枪吗!
「『臂膀啊,吸收殆尽吧』!」
以吸魔石同时分解火与水,同一时间用泥沼覆盖土枪生成的地点,使其无效化。
不妙,慢了一拍。没办法使出反击。
但是脚能动。我反射性地往后踏出一步,闪避了从反方向飞来的魔术。
魔术是一个。
只有火属性。以规模来看是「火球」吗?
一个?那个方向有三个敌人。为什么不是三个?
没时间思考了。我朝左翼与右翼两个方向摊开双手。
「『岩砲弹』!」
或许是因为我以踏步拉开距离,看得很清楚。
在左右拉开阵形的神殿骑士两边各有三人。
两侧各有两人手持半透明的盾,冲进了我岩砲弹的射线上。
弹开了。尽管是速度与质量都比刚才更胜一筹的岩砲弹,却被轻易弹飞。
我对那招也有印象。是水神流的技巧。难道还能应用在魔术生成的盾上吗?真了不起。
「大地之精灵啊!请回应我的呼唤,从大地刺向天际!『土枪』!」
「雄伟的水之精灵,登上天空的雷帝之王子啊!以英武的冰之剑击落目标吧!『冰霜击』!」
没有架盾的家伙以时间差发出魔术。当然,我是可以抵销掉……好啦,该怎么做呢?
敌人在左翼、右翼各分出三人。
三人之中,有两个人会分别使用结界魔术偏移我的魔术。
因为我只能同时击发两个魔术,所以两面盾牌就足够应付。第三个人则是在自己那侧受到魔术攻击时发出魔术反击。
没有遭到魔术攻击的那一队,会在理解自己没被攻击的瞬间解开盾牌。
然后,三个人再一起对露出侧腹毫无防备的我击发魔术。
之所以会使用三种属性,是因为他们知道我只会使用两个魔术吧。
而不知道我能用吸魔石将攻击同时无效化,得怪对方自己情报不足。
一开始只从其中一边发射魔术,恐怕是距离上的问题。
从那个位置,我只要往前踏出一步就能带入接近战。应该也有办法趁他们咏唱魔术的时候痛揍一顿。
所以没有拿盾的最后一人,想必也负责对应接近战吧。
不过,只要我待在安全范围就不会行动。
……想得真周到啊。那么,这招如何?
「『火球』。」
我刻意大声喊出名称,同时灌注魔力。生成了两颗直径约为两公尺大小的火球。
大小与热度都相当于上级。但是,速度比岩砲弹相较之下慢上许多。
轻飘飘的,以会让人觉得是慢速球的速度。
朝两翼发出。
「支援!」
拿盾的两名骑士走到前面。但是,魔力障壁是有弱点的。
「『乱魔』!」
「!」
我用乱魔,将左翼那侧的两名骑士手上的盾同时抵销。
结界魔术大多数都是在发动中会持续消耗魔力的类型。这一点就算是初级的魔力障壁也没两样。
换句话说,即使不是在咏唱当中,乱魔依旧有效。
虽说右翼应该挡得下来,但不成问题,先各个击破。
「……唔!」
当我如此心想的瞬间,从正后方飞来了某个东西。
我情急之下回头望去,举起右手防御。随后发出了锵一声巨响,某个物体在我眼前裂成碎片。
褐色的岩石撒到了我的脸上,化为碎片往后方飞去。
手肘一带还残留着冲击。
这是岩砲弹。被对手用这招攻击或许还是第一次。
「鲁迪乌斯可以用双手分别使用不同魔术!由两个人负责应对,只要一个人能使出攻击就划得来。一个人都不许脱队!」
特蕾兹还有另外一人,不知不觉间已经移动到我的正后方。
刚才的是另外一个人击发的魔术吗?
「……」
回过神来,对方已完成包围网。
一开始退到后方是下策吗?
不对,就算采取接近战,对方理应也已经准备了某些对策。
刚才被火球直击的骑士们,虽然铠甲冒烟但依旧还能战斗。
「鲁迪乌斯,我等在神殿骑士团当中也是最强的。你毫无胜算。」
「是这样吗?」
「没错,这十几天来,我们已经调查过你的战斗方式。多亏你响亮的名气,让我们立刻就拟好了对策。」
唔嗯。那么为什么不拔剑呢?真要说的话,我的弱点可是接近战啊。
不对,目前他们确实成功地回避了我的魔术。
当然,我还藏了几张底牌。他们有可能是警戒这点才选择不以接近战交手。
以目前我遭到完封的状况来看,效果可说十分显着。
如果是打算就这样打消耗战倒可说是调查不足,但背后也被他们拿下了。
想必是有什么策略吧。
那么,我也必须要采取下一个对策才行。
「鲁迪乌斯,投降吧!我事先声明,我们有对抗你拿手魔术的策略!尽管左手的魔道具出乎预料,但是也已经被我们识破了!」
「哦?」
「庭园的入口已用结界魔术封锁了!暂时也没有人会来帮你!」
这样啊。既然都讲得这么有自信,应该很完美吧。
他们为了捉住我,肯定订立了一套严谨的作战计划。
为了不让我以半吊子的战法突围,非常缜密地订立。
虽然我也可以尝试各种手段来粉碎他们的作战计划。不过,要是到头来因此输掉可就得不偿失了。
我也没有强到能够手下留情。
「……『泥沼』。」
所以,我也拿出真本事吧。
★特蕾兹观点★
随着鲁迪乌斯一声低语,脚边顿时陷入了泥泞当中。
情报上也有提到这个魔术。是堪称鲁迪乌斯・格雷拉特代名词的魔术「泥沼」。
原本,这种魔术顶多只会在对手脚边制造出约莫盘子大小的泥沼。
然而,不愧是被称为代名词的招式,范围实在很广。在这宽广庭园内,肉眼所及范围的整个地面都化为了泥沼。神子最喜欢的姻花树、巴尔塔树以及匹立思树都发出声音开始倾倒。
但是,凭这种东西无法绊住我等的脚步。
特拉休已经为了抵销魔术而开始咏唱。
「……『浓雾』。」
听到鲁迪乌斯低语的瞬间,周围霎时被白雾吞噬。
不妙!
「所有人提高警觉!他打算用泥沼牵制,再趁这阵浓雾将我们各个击破!」
下一瞬间,地面闪过一道紫电。
慢了一拍后,啪的一声响起了物体破裂的声音,引来一阵耳鸣。
「别慌张!施加在铠甲上的赋予可以让『电击』无效!注意别让他逃亡!他会一口气冲出来!」
从浓雾里传来了「了解!」的声音。
没问题的。根据情报,鲁迪乌斯的近距离战斗能力绝对不高。
但是,鲁迪乌斯会使用电击以及岩砲弹之类几个需要注意的魔术。
无论哪个魔术都是一流水准。是必须避免直接命中,绝对不能轻忽的存在。
但是,「圣坟守护者」全员都是上级以上的剑士,更是能使用上级结界魔术及四种上级魔术的一流神官战士。
虽说个人的实力也很突出,但是一直以来,多对一压制对手的训练可是令我们练到生厌的地步。
尽管我顶多是水神流中级,但是在我身旁待命的寇尔帝吉・赫德可是水圣。即使鲁迪乌斯是拥有帝级实力的魔术师,要突破我们的包围也绝非易事。
我的战术不会有错。
「──准备抵销『泥沼』!」
「『流沙』!」
像是与寇尔帝吉的声音错开那般,听见了特拉休的声音。
脚边的泥泞慢慢化为沙子,我们为了不被埋起来而将脚抽出。
抱歉,鲁迪乌斯。「泥沼」会遭到「流沙」覆盖。
就算是在魔法大学应该也没教过这个。因为有关混合魔术的抵销方法,目前还处于研究阶段当中……想必你是第一次体会到「泥沼」被直接抵销吧?
虽然我不知道你有什么企图,但这么一来就将军了。
当然,我们其实也并不认为你是真心打算绑架神子。
你是真的让神子大人打从心底开心。是真心担忧塞妮丝,所以才来找我商量。
我明白其实只是这样而已。
可是,我也没有办法。因为这是枢机卿下的命令。
姑且不论情报是真是假,我们都只能遵从命令。
唯独达司特,却是怒气冲冲地说:「那家伙果然喜欢神子大人!」……
我向上进言,希望至少别夺走你的性命。
而枢机卿也采纳了这个进言。他表示对付神敌,只须夺去双手,下达了如此宽大的处置。因此,我们才没有用剑或是下毒。
不要紧的,鲁迪乌斯。
你虽然还很年轻,但已经有一个好老婆了吧?
那么,只要有艾莉丝大人常相左右,就算没有手也能活下去的。
况且,听说你还是龙神的属下吧。我小时候曾听说,龙族会使用不可思议的法术。说不定他会解开我们的封印,治好你的双手。
不论你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做了什么,我们都不会在意。
还有,塞妮丝的事情,我也会设法处理。
因为刚才也说过了,那件事与这件事是两回事。
「──准备抵销『浓雾』!」
听到寇尔帝吉的声音,让我从思绪中回到现实。
与此同时,突然有股不协调感袭来。
感觉很奇怪。
是哪里不对劲?
……他什么都没做。
没错。鲁迪乌斯自从使用浓雾之后,就再也没动过一步。要是他跑动或是使用魔术,至少也会发出声音才对。可是,在这道连一公尺前方也看不见的浓雾当中,却没有任何声音。
自从一开始的「电击」之后,什么都没发生。
难道已经被他逃掉了?
刚才的泥沼、浓雾以及电击,是为了绊住我们而做的布局。
其实他用了其他魔术,已经从这里──
「──『强风』!」
风魔术发动,雾转眼间散去。
「……」
「……」
「…………咦?」
我们所有人都怀疑自己的眼睛。
浓雾被吹散之后,我们所包围的正中央,并不是鲁迪乌斯。
有某个东西,站在破裂的卷轴上方。
巨大的……岩石……
人偶?
铠甲?
「……召唤魔术?」
我把不经意想到的词喃喃说出,就在下一瞬间。
巨大铠甲开始动了。
以那副巨躯所无法想像的惊人速度行动。
★鲁迪乌斯观点★
首先痛宰一顿的,是达司特那一组。
我瞄准浓雾散去的瞬间快速逼近。他们惊讶得目瞪口呆,根本来不及应对。
而且我还以预知眼确认他们的盾牌位置以及跑位,同时击出一发、两发、三发。
虽然他们有防御,但却被我轻易打穿。
铠甲凹了一个大洞,同时往后方飞了出去。
当然,我有手下留情。只是剥夺意识。应该不足致死。
我在击败三人的同时启动了加特林机枪。
一边往右后方转身一边挥动手臂。现场响起有如蜜蜂振翅般的嗡嗡声,以岩砲弹扫出了一条线。
三个人的脚连同铠甲护腿一块像树枝那般断掉。但没有整个扯断。
况且我也没打中要害,应该是死不了。
但要是再动起来会很麻烦,所以我朝头部射了岩砲弹让他们晕过去。
还有两个。
我一边踏着奥尔斯帝德教我的步伐一边转身。这是为了逼近从背后攻击过来的敌人,穿插着回避的步法。尽管感觉并没有遭到攻击,但还是得以防万一。
停下来时,特蕾兹就站在眼前。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我。
另一个人为了保护她而拔剑。
但是为时已晚。
太慢了。如果是艾莉丝,在这家伙拔刀之前就已经砍了十下吧。
搭乘这台「一式」的时候,我也有办法对应。一直以来我都做着这种训练。
在剑拔出来之前,我的拳头已经挥了出去。
最后一人连声音也没发出就被揍飞,直接撞上教团本部的墙壁晕了过去。
即使目睹这幕,特蕾兹依旧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
尽管因为戴着头盔无法判断表情,但我对她的站姿有印象。
人在不清楚发生什么事时,总是会像那样愣在原地。
「什……什么……」
我想说起码要为了她至今为我奔波表达敬意,所以不是用拳头,而是以岩砲弹将她击晕。
结束了。
魔导铠「一式」果然是压倒性的存在。
对手的攻击几乎不起作用,而我这边的攻击却能轻松贯穿对手的防御。
甚至让我觉得像是在欺负小孩。
除了特蕾兹以外,周围还倒着其他神殿骑士。没有一个人死去。
并非人神使徒的人类,我希望尽可能不下杀手。
这是我的原则。况且这次也绰有余裕。
「呼~……舒坦多了。」
或许是因为最近累积了不少挫败感,感觉莫名爽快。
不定期发泄一下果然不行。得参考艾莉丝……不对,像她那样就太夸张了。
不过,接下来该怎么办?
既然事情演变成这样,我已经完全与神殿骑士团为敌了。
可是话说起来,是谁背叛了我?
知道绑架这件事的,有我、基斯与爱夏……还有克里夫与教皇吧?
在克里夫家的那名少女也要算在内吗?
首先,爱夏是绝对不可能。如果她想出卖我,根本不需要这么做。
哥哥~背我~只要像这样撒娇,趁我享受背后的胸部触感时割开我的喉咙就行了。再不然,只要事先在饮料里面下毒就可一了百了。那个,我为了哥哥做了特制饮料……只要这样说就可轻松攻陷我。
克里夫与基斯应该也不会吧。他们也是一样。不需要用这么拐弯抹角的方法,也能轻松趁我不备下手才对。
那么,是教皇吗?教皇要在这个时间点让我消失?
有什么好处?
不,正好相反吧。说不定他只是单纯想利用我这颗棋子击溃神殿骑士团。
以教皇的角度来看,或许是因为我原本说好要加入他那边,到头来却没这么做。让他觉得反反复复的实在烦人,所以才策划了这种事。
因此教皇用这种手段支开护卫,再派底下的人偷偷绑架神子。
先等等。特蕾兹说过这个情报是来自可信管道。
对她而言,教皇算可以信任的管道吗?No。教皇是敌人。应该是无法信任的来源。
基本上,绑架这件事也有可能只是偶然发生的巧合。
我要绑架神子,其实是某人凭空捏造的谎言。
等等。与其认为是偶然,应该认为这是人神干的好事比较合理。
这次人神的使徒也有可能潜伏在我看不见的地方。
嗯,与其思考是谁背叛,不如这样想更容易理解,机率也比较高。
人神的意图?他肯定又是看过未来后才决定的,我哪会知道。
反正坏事基本上都要归咎在那家伙身上。
「……」
照现状来看,没办法锁定犯人。就算想破头也没用。
问题不在那里。
问题是再这样下去会树立敌人。
现在我不清楚神子的状况如何,但她的护卫神殿骑士团变成了这副德性。
可以借此推测出枢机卿派接下来的动向。首先,以「绑架神子未遂」的名义将我逮捕。接着再以连坐法攻击带我来的克里夫,以及身为克里夫祖父的教皇。
奇怪?
这样一想,应该就不是教皇所策划的吧?是枢机卿吗?
不是,就说不用再找犯人了。重点是接下来该怎么做。
不过,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干脆就带着大家,一起逃离这个首都算了?
不,那塞妮丝该怎么办?我不可能丢下塞妮丝不管。现在就去拉托雷亚宅邸,救出塞妮丝……但要是人不在呢?要是在执行这个作战的期间,塞妮丝已经被带到其他地方了呢?
就这样与骑士团开战,直到毁灭米里斯神圣国?
这么做才正是中了人神的下怀。
算了,没关系。不管怎么样,就放手一搏吧。
总之,现在先让爱夏、基斯以及克里夫避难。
然后前往拉托雷亚家,要回塞妮丝。若她不在那里,就随便绕去城堡那边,抓个王族之类的要求对方交换人质吧。
算了,就这样吧。我已经懒得思考了。
「……啊。」
我突然听到了声音。
定睛一看,在因为泥沼而歪七扭八的庭园角落。
连接着中枢,没有特殊钥匙就无法打开的那道门前面,站着一名少女。
她握着钥匙站在那里。一个人孤零零地站着。
「……」
她望向了我的眼睛。
尽管我反射性地想移开视线,但为时已晚。
她用似乎看穿了一切的表情莞尔一笑,然后像是在要求什么似的,朝着我敞开双手。
我看到这幕,便领悟了。
或许这只是我的直觉。
但是,我当机立断,行动也很迅速。
我绑架了神子。
第四话 「强硬交涉」
有一句俗话说:吃毒要连盘子一起。
意思是既然吃了毒药,就要连盘子一起吃掉。
这句格言诞生的当下,经常会看到有人以烤硬的面包来代替盘子。会把肉之类的主菜放在烤得硬梆梆的面包上面来调味,接着撕一小块沾汤,等变软之后再吃。
连盘子一起, 换句话说就是全部吃完。
即使端出来的东西是毒也要全部吃光。这就是珍惜食物的精神。
我乱说的。
事实上,指的是反正横竖都是一死,干脆吃下平常吃不习惯的食物后再死,这种积极正面的精神。毕竟平常根本不会吃盘子。所以意思是不管是吃下瓷器害胃破裂而死还是因为毒发身亡,其实都没什么分别。
以上说的,当然也是骗人的。
好啦,现在我待在爱夏为了作为佣兵团事务所而准备的其中一间设施。
这里位于商业区,在歇业酒馆的地下。
周围整齐地摆放着装有干粮的木桶,以及加工前的黑色大衣。
我是用转移魔法阵的卷轴移动到这里的。
是双向性通讯的转移魔法阵。是之前我为了以防万一而预先设置好的。
然后,眼前有一位女性。平时会刻意让自己看起来像个言行举止幼稚的乖乖女。
实际上却是年龄超过二十岁的女人。
「是个很风趣的地方呢。」
神子以女性的坐姿席地而坐。
尽管我没有特别将手脚捆绑,她却满不在乎地坐在满是尘埃的地上。
结果,我就这样将神子带来了这里。
「你到底在想什么?」
「什么意思?」
「在那种时间点出来,而且还不打算逃走……」
仔细想想,神子出现的时间点恰到好处。简直就像是在等待自己上场的时机。
而且,她还老实被我捉住。丝毫没有任何抵抗。
「……我会出来纯粹是巧合。因为我根本不晓得发生了那样的争斗……一走出外面,看到庭园被浓雾覆盖还吓了一跳。」
说是这样说,但是她的判断很迅速。
「是骗人的吧?」
「没错,是骗你的。其实我读取了负责照顾我的人的记忆,知道特蕾兹他们想对你意图不轨,所以才出来的。」
「哦……这表示你是来帮我的?」
「是的。后来我出来外面,看到了你的眼睛,立刻就了解发生了什么事。」
眼神相对的那一瞬间,就能读取记忆。
虽然我想说隔着魔导铠真亏她还看得见,不过既然是神子的不可思议能力,想来也没什么好奇怪。
毕竟像札诺巴的怪力,我也不知道原理是什么。
「我站在你这边。我想成为你的力量。」
「……」
我一语不发地以指尖朝着神子。
吃毒要连盘子一起。既然已经掳来了也没办法。事到如今根本也没计划。只能行动了。
我方的卡片只有两张。就是我,还有这家伙。
基于这样的认知上,来预想最坏的状况吧。
教皇是敌人、枢机卿也是敌人、特蕾兹也是敌人、克蕾雅也是敌人。所有人都是人神的爪牙,克里夫、爱夏以及基斯都已经被抓。虽说自从我绑架神子后顶多只经过一个小时,但神殿骑士也开始行动了。我虽然认为转移的瞬间没有被任何人看见,但实际上已经被看到了,神殿骑士团目前正朝着这边过来。
由于没有多余时间准备送还用的魔法阵,就先用泥沼将魔导铠「一式」沉到了地下,但已经被挖出来直接没收。
最坏的状况大概就是这样吧。
不过若真是演变成这种状况就太糟了,感觉几乎是束手无策……
我必须以自身的战斗力以及神子这两张卡片,设法突破这个最坏的状况才行。
「神子,在相信你说的话之前,先回答我的问题。」
「当然。」
为此我该做的,就是质询神子。
说想成为我力量的这个女人。不管要不要相信她,获得情报才是当务之急。
「把你身为神子的能力告诉我。」
「你不是已经晓得了吗?」
「我想听本人亲口证实这件事。」
说不定会与奥尔斯帝德的情报有出入。所以我重新确认。
「我可以看到人们记忆的表层。」
「表层?」
「是的。可以看到那个人脑海中浮现的画面,以及些许相关的记忆。」
「那跟读心不是一样吗?」
「不,我能看见的,只有过去。不过要是持续盯着眼睛看,便能不断地、不断地往前回溯……」
与其说看得见记忆……感觉比较像是能看见现在所想的事情以及与其相关的过去。
「只能看而已吗?」
「是的,只能看而已。」
「有办法将心神丧失的人恢复到原本的状态吗?」
「没办法。不过若是与治愈魔术并用,或许有可能想出什么方法。」
看来没办法取回塞妮丝的记忆啊。
「……所以并不是能读取对方内心的想法吧。」
「不过,有办法借此推敲。」
尽管看不见现在所想的事情,但能一边对话一边想着完全不相干的事情的人并不多。举例来说,要是被问到「早餐吃了什么」,应该没几个人会在意识表层跑出与天空为什么是蓝色的相关科普考察吧。
「难怪有做亏心事的家伙不想和你对上视线啊。」
简直就是测谎器。她可以将自己不中意的对象定罪。可以光凭「眼神对上了」这个理由而定罪。
虽说就算她本身在说谎也不会有人知道,但那种事无关紧要。
所谓的神子,就是这样的存在。只要看过札诺巴就自然能理解。
只要有掌控权力的某人,担保其效能就行。
「鲁迪乌斯大人,你不会避开视线呢。」
「毕竟我没做什么亏心事。」
我从刚才开始,就没有将视线从神子身上移开。虽然也有一部分是因为有些自暴自弃,但既然她能看见过去,只要像这样四目相接,就能省去说明的功夫。
「这样好吗?就算不是亏心事,也会全都被我知道喔……」
「……」
「哦,奥尔斯帝德大人身上有那样的诅咒……原来如此,人神……第一句话是这样……哎呀?」
突然,神子的脸颊泛红。
怎么了?难道是看到色色的东西吗?不过,这种类型的在审问时马上就会看到了吧?
像是在米里斯的神父偷腥的时候,应该就会看到了吧。
「怎么会,居然两个人同时……明明有两个人,爱却…………啊啊…………啊,这是祭坛……咦?…………咦?」
此时,神子总算是移开了目光。
她流着冷汗。呼吸也很急促。仿佛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你看到了什么吗?」
「邪教……呃,嗯咳,你会举行一种不属于米里斯教的……那个,偏激,不,是不可思议的仪式呢……」
「那是我的灵魂。」
「嗯……嗯嗯。」
神子压住裙摆,同时往后稍微拉开距离。
放心吧。洛琪希教虽然不像米里斯教那样清廉洁白,但好歹是美丽的蓝色。不会对你做出像色情同人志里面的事。
「嗯咳,回到话题吧。」
「嗯咳,说得也是。」
彼此清了清嗓子。
虽说也不是被人看到会觉得困扰的东西,但被人看得一清二楚确实很难为情。
跟两个人同时做的那件事被看到,表示她或许也听到了我说过的那句话。
不是的。那只是一时兴起才说溜嘴。平常不会说的……
总之,继续谈下去吧。
「首先,到底为什么会发生这次的事件?神子大人,关于这次的事件,你认为谁才是主谋?」
「是教皇猊下,或是想要陷害猊下的枢机卿所为吧。我认为人神并没有涉入。」
换句话说,是米里斯排斥魔族派系的领袖吗?拉托雷亚家的人与这件事无关吗……?
「你的意思是与拉托雷亚家无关吗?」
「或许有遭到利用,但我认为并不是主谋。」
所以绑架塞妮丝和刚才那件事没有关系吗?
不管怎么样,教皇派与枢机卿派。双方的领袖都显得很可疑。
「为什么你会认为人神没有涉入?」
「如果真的是猊下听从人神的吩咐,这个行为对米里斯教徒来说会是非常严重的丑闻。虽然猊下其实是个坏人,但同时也是个虔诚的米里斯信徒。」
「不过,这种事你打算怎么判断?」
「只要看到眼睛,自然就会水落石出。」
问了个蠢问题啊。不过,能相信她吗?
「要是你无法信任我,就把我当成人质进行交涉,交换你想要的东西就好。」
「我手上的牌还不足以这么做。神殿骑士团应该已经做出对策。就算我把你当作筹码要求什么,到头来──」
「我是神殿骑士团的一切。」
神子打断我的话如此说道。她脸上挂着轻飘飘的笑容,同时继续说下去:
「神殿骑士团……应该说排斥魔族的派系,非常明白要是我一死就会失去胜算。」
「也就是说,不管对方说什么,只要我以你的人身安全为筹码坚决交涉,就会完全接受我这边的要求吗?」
「我很肯定自己拥有那种程度的价值。」
是真的吗……我可不想因为相信她,而看到爱夏在我眼前被一刀两断之类的。
「神殿骑士团虽然是笨蛋,但也不至于无能。他们现在搞不好已经捉住爱夏并且问出了这个地方。不对,不用特地捉住也没关系。既然有在观察我的动向,应该马上就会注意到这里很可疑。当我为了提出要求而前往教团本部时,你也有可能被神殿骑士团救走。」
「那么,提出要求的时候我也一起去就行了吧?」
「虽然是很大胆的想法,但是也很有可能在路上被包围,直接展开总体战。」
「以鲁迪乌斯大人的实力,应该有办法将眼前的对手全部收拾吧?毕竟你在面对那位奥尔斯帝德大人及奥贝尔时,都能战得势均力敌。」
还看到了那里啊?
嗯,是有可能没错。虽然很像老王卖瓜,但收拾三流货色可是我的拿手好戏,甚至可以称我为「杂兵猎人鲁迪乌斯」。要是不须考虑手下留情,纯粹抱着杀意行动,与刚才打倒的那群家伙相同水准的家伙我都能应付。
「而且,假使有人来袭,我想不会是神殿骑士团,而是教皇底下的人马。」
「这又是为什么?」
「哪怕有个万一,神殿骑士团也不希望我死去。但就算是因为偶然,教皇派也希望我可以去死。」
教皇派表面上虽然会为了保护神子而行动,但就算在混战中杀了她,也是有利无害。
「搞不好神殿骑士团会用结界魔术还是什么的,设法把你安全夺回。」
「神殿骑士团当中,对付人类的能力最为出色的集团已经败在你的手上。以神殿骑士团的个性来看,照理来说应该不会再投入新的战力。因为实在太过危险。」
……最为出色的集团,是指刚才那群人吗?
话说起来,特蕾兹确实有说过最强什么的来着。
虽然团队合作也十分出众,想不到那群家伙……
不对,不能贬低他们。那些人的技术可是能弹开我的岩砲弹,同时还连发魔术。即使面对魔导铠,他们也毫不畏惧地试图拔剑。
假设每个人的平均值是「剑神流上级、水神流上级、攻击魔术中级、结界魔术中级以及治愈魔术中级」,可说是相当高水准,而且战斗技巧十分全面。
虽说应该有个别上的强度落差,但再怎么说都聚集了七个如此厉害的角色,而且还锻炼出如此精彩的团队合作,确实可以视为精锐部队。虽然唯独特蕾兹的实力逊色少许,但她的指挥也是堪称一绝。
虽然我不认为没派出「一式」的话会输,但其实也很有可能吃下败仗。
不管怎么样,既然都打倒了最强的一伙,确实是……
不,等等,这终究只是局限在神殿骑士团里面吧。
「可是我听说还有教导骑士团及圣堂骑士团啊?」
「那些人顶多只算是米里斯神圣国的骑士团。无法干预教团内部的事情。况且,教导骑士团现在并不在这个国家。」
是吗,不在啊。
不过听到这些,感觉好像有办法应付了。
带着人质,光明正大地从正面交涉。身为奥尔斯帝德部下的本大爷,因为突然遭到袭击而十分不悦。原本应该要把神子大卸八块,让米里斯教团的威信扫地,所幸我等宽宏大量。只要好好赔罪并接受我方的要求,就可以饶神子一命并原谅你们,大概像这种感觉。
在这个过程当中,一边接受神子的协助,同时揪出人神的使徒以及犯人。
当然,多少还是会留下一些祸根……
就算是那样,根据交涉的结果,应该还是有办法安然离开这个国家。
但是,佣兵团那边还是放弃比较好吧。
等克里夫过几年后真的出人头地,到时再来拜托他。不过按照事情的发展,比方说教皇若是人神的使徒,也是有必要让克里夫放弃在这个国家往上爬……既然事情变成这样,虽然对克里夫过意不去,但也没办法。
「如果担心其他骑士团,我认为早点行动比较妥当。要是鲁迪乌斯大人的亲人真的被捉,时间一久不知道会遭受什么样的对待。」
「也对。」
我绑架神子后大约只经过了一个小时。
虽说最坏的状况是已经被捉住了,但是他们要找到爱夏与基斯,捉起来后进行拷问……怎么想都没这么快。
但是,要是我躲起来的时间拖得愈久,对方肯定也会愈着急。
一急起来就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这点每个人都一样。
好。接下来得赌一把了。如果失败,至少会以神子的性命作为代价牺牲某人。
起码要做好这样的觉悟。
我是想这么做。但没办法下定决心……希望能再有一个决定性的手段。
「……那个,神子大人。」
「怎么了吗?」
「你为什么想站在我这边?为什么那么干脆地让我捉走?」
神子愣了一下,然后对我莞尔一笑。
这是与米里斯教团的象征相称的笑容。
「我现在之所以能这样活着,是因为你和斯佩路德族的战士种下的因果。」
那是从我的记忆中看到的吗?或者说,是以前从艾莉丝的记忆中看到的?
虽然不知道,但以前把艾莉丝带来米里斯的,确实是我和瑞杰路德。
可是,这个回答实在与我的期望过于相符,反而有点教人怀疑。
「要是这样说没办法接受,请你认为我是对好不容易熟识的朋友,与感情已经十分融洽的部下互相残杀这点感到愤怒吧。」
「……」
「也可以说是你好几天都讲有趣的事情给我听,还帮我画了画的谢礼。米里斯大人也说过:『汝,不可徒失礼仪,不可忘恩负义』。」
「…………」
「原本要是你因为令堂的事情而向我求助,我就打算偷偷地助你一臂之力……只是到最后,你都没有来拜托我。」
我默默听着,神子像是在闹别扭般噘起嘴来。
「况且鲁迪乌斯大人也是一眼就确信我不是敌人,所以才把我掳走的吧?」
「算是吧。」
第一眼看到的时候,我就认为她不是敌人。
正因为如此,才会迅速地绑架她,像这样与她对话。
好。总之都事到如今了。我错失先机,陷入了这种状况。就算再继续东想西想,事态也不会有任何好转。
在下次对决时,必须以占有优势的立场出现,来完成自己的目的。
目的是以下几点。
第一目的,夺回塞妮丝。
第二目的,确保爱夏、基斯以及克里夫的安全。
第三目的,不要给克里夫的将来添麻烦。
第四目的,设置佣兵团。
第五目的,获得贩卖瑞杰路德人偶的许可。
第六目的,将米里斯拉拢为我方。
总之,先以达成前面两项为目标吧。
接下来要先发制人。我现在手上有牌。名为神子的超强力卡片。
当然,我自身这张牌也是相当强力。
那么,在某个人……完全不理解状况的某个人做好准备之前。
快速地开始我的回合,来个先发制人吧。
「如果这次的事情能完美划下句点,没有留下任何遗恨……我会把艾莉丝带来的。」
「好的,麻烦你了。」
好,走吧。
★ ★ ★
于是,我们回到了教团本部。
与特蕾兹等人的战斗开始之后,约莫过了两三个小时吧。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城镇里面并没有神殿骑士的身影。
这样一来,基斯与克里夫告密的这条线就可以消去了。
我们是用转移魔法阵的卷轴脱逃。
一般大众并不晓得转移魔法阵的存在。
再加上神殿骑士团封锁了入口,会认为我「应该还在里面」也是正常的。
现场的指挥官要判断我们已经逃到外面要花一个小时。
为了搜寻外面,向神殿骑士团的本队申请支援,编制好搜索部队要花一个小时。
再考虑到某人扯了某人后腿使得进度延宕,又多花了一个小时的话……城镇的入口或许已经遭到封锁,但是应该还得过一阵子才会正式开始行动。
这种过于庞大的组织实在麻烦。
克里夫与基斯他们两个知道转移魔法阵。
我设置紧急逃脱用的魔法阵时,基斯也在场。
至于克里夫,我在夏利亚事务所地下绘制转移魔法阵时,他也有来帮忙。
不过基本上,如果是他们背叛了我,刚才一开始转移回来的地点有神殿骑士团严阵以待也没什么好奇怪。
这条线打从一开始就不可能。
不过,教皇或是枢机卿他们得到了那么多的情报,就算已经察觉到我是用转移魔法阵移动也很正常。
如果是人神在暗中行动也是一样道理。
……这样一想,就觉得实在很不对劲。虽然只过了几个小时,但对方始终处于被动的这种感觉……难道说,特蕾兹他们是独断采取行动的吗?
当我正在思考着这些事时,已来到教团本部附近。
然后,从里面接二连三出现了一群身穿蓝色铠甲的人。
「是神子大人……」
「鲁迪乌斯带着神子大人出现了!」
「快呼叫支援!」
如字面所述,真的是接二连三地从里面出来。
而且周围也是。转眼间我们就被团团包围。真的不要紧吗?
「鲁迪乌斯大人,请绝对不要把手从我身上放开。」
「……」
我紧紧揪住神子这个救命绳索的上臂。
尽管没有特地拿刀架着,但神殿骑士们却显得很紧张,并没有真的袭击过来。和神子说的一样。
「竟然对神子大人那么粗鲁……!」
「可恶的鲁迪乌斯……就连我都还没碰过神子大人……」
「居然把神子大人当作人质,根本是米里斯教徒的败类!不可饶恕!」
感觉他们生气的点有点奇怪……
可是我明明什么都还没说,他们却认定我抓了神子当人质。
不过想来也是理所当然。因为我把护卫骑士全灭,然后带走了神子,会被这么看待也是无可厚非。
就连这次事件的主谋也是这么看的吧。
「队长,我们上吧……!与『圣坟守护者』战斗之后,不管是什么人,肯定不会剩下多少魔力。」
「慢着,他应该还有能对神子大人出手的力气。」
「不要紧的。只要数一二三一起攻击,这家伙与其对神子大人出手,肯定会选择优先保护自己……!」
有一个家伙正在煽动。那就是这次事件的主谋底下的棋子吧……
「神子大人,那是谁的手下?是人神的爪牙吗?」
「不,那是教皇猊下身边的人。与人神没有关系。他对这次事件似乎也不太清楚详情。」
我轻声地询问后,神子小声回答。
算了,要是连那种货色也一个一个怀疑可是会没完没了。
好啦,总之先开始吧。
「关于这次的事情,我想和教皇猊下谈谈!把路让开!」
我尽可能地提高音量说话。看到我的态度有些盛气凌人,神殿骑士们也激动了起来。
「你说什么!」
「怎么可能让你这种人去见猊下!」
「现在立刻放开神子大人,接受制裁吧!」
有几个人甚至已经拔剑。
但是,看到神子在我的怀里浑身颤抖后,那些骑士虽然有些犹豫,但还是把剑收回剑鞘。
喔喔,好厉害。这就是神子的力量吗?虽说看到「圣坟守护者」那群人我大概就猜得到了……不过这个人,比想像中更像个公主啊。
好啦……嗯咳。
「吾名为鲁迪乌斯・格雷拉特!是『龙神』奥尔斯帝德的代理人!我以伟大主君之名起誓,并没有伤害米里斯教团的象征──神子的打算。」
我高举左手。从奥尔斯帝德那收下的手环发出灿烂的光芒。
以身分证来说或许稍嫌薄弱,但应该能虚张声势一下。
「但是,如果连要求对话也不允许,我恐怕无法保证!你们要知道,若是与我为敌,就等于让米里斯教团与『龙神』及其所有部下为敌!」
我原本就决定好要以强硬态度交涉。
台词也事先好好思考过了。虽然擅自动用了奥尔斯帝德的名字,但应该不成问题。
其实部下也没有那么多,但应该不成问题。
「……唔!」
神殿骑士们被我的气势震慑,往后退了一步。
刚才那番话,似乎让他们理解到我并不是单独行动、随处可见的贼人,而是组织里的重要人物。
总之,算是成功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
「我想直接询问猊下,听听米里斯教团对方才的事有何辩解!我乃『龙神』的代理人,为何要觊觎我的性命!为何要囚禁我母亲的自由!我事先声明,根据到时的回答,神子很有可能人头落地!」
我再怎么说都只是客人。
对于自己突然被强加绑匪的污名,甚至被盯上性命而愤怒。我现在气噗噗。所以要求赔罪与赔偿,顺便将塞妮丝那件事也当成米里斯教团全体的问题吧。
「……」
「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神子大人都被当成人质了……」
然而,神殿骑士团却没有把路让开。
看起来正在犹豫不决。或许是因为在这里的只是基层,不知道该如何判断。
再稍微等一下,应该就会有指挥官出来了吧。
「把路让开!」
「让开!」
「你们打算对神子大人见死不救吗!」
当我正在分析状况,后面那边莫名地吵了起来,然后出现了四名男女。
我对其中三个人有印象。
是「圣坟守护者」的成员。
凹陷的铠甲令人不忍直视。
特蕾兹也在里面。她一看到我,就一脸歉疚地低下头。
另外一个人留着白胡子,大约五十岁后半的男人。尽管脸上刻着岁月的痕迹,但是眼神锐利,感觉不到一丝衰老。
我对他没印象,会是谁啊?
由于他也身穿同样的蓝色铠甲,可以知道是神殿骑士,但铠甲的设计更讲究了一些,感觉就像是把特蕾兹的铠甲再提升了一个层次。
把目前包围着我比喻为一般神殿骑士,「圣坟守护者」那群人就是稀有神殿骑士;如果把特蕾兹视为菁英神殿骑士,那么这个男人应该算是顶尖神殿骑士吧。
「我是神殿骑士团,剑组『大队长』卡莱尔・拉托雷亚。」
啊,这个人就是卡莱尔。我的外公啊……
「在这样的状况下见面,不好意思。初次见面,我是塞妮丝・格雷拉特的儿子,鲁迪乌斯・格雷拉特。」
我反射性地这样回应,卡莱尔便以有如老鹰的眼神投向我。
比克蕾雅的视线更加锐利。这就是所谓的夫妻脸吗?不过要是在这里争论会很麻烦。
「这样好吗?」
「……不。」
虽然一瞬间想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但想起与克蕾雅的交谈后,我摇了摇头。
现在的我是奥尔斯帝德的属下。尽管我无疑是塞妮丝的儿子,但并不是以那个立场前来。
若是不主张对等的立场,就无法以对等的立场进行交涉。
「我是『龙神』奥尔斯帝德的代理人,鲁迪乌斯・格雷拉特。还请让我与猊下见面。」
我挺起胸膛,收起下巴,想像着艾莉丝的姿势并如此回答。
于是,卡莱尔的脸上有一瞬间浮现了柔和的表情。
「嗯。」
但是,马上又板起脸孔。
「我来带路,跟我来吧。」
卡莱尔维持严肃的表情并转过身子。特蕾兹等人也依旧挂着复杂的表情,跟在卡莱尔的后面。
「如何,神子大人?」
「……特蕾兹似乎只是听从枢机卿的命令。卡莱尔大人没有跟我对上眼,所以不晓得。」
我姑且轻声问了一下。真是方便。
卡莱尔处于灰色地带。虽然感觉不是敌人,但有些可疑,先保持警戒吧。
我侧眼看了一下在远处观望的那群神殿骑士,然后跟上他们。
我被直接带到了中枢。
从途中开始,前后左右就站着「圣坟守护者」的其他成员围着我。
他们已经没有戴着头盔。
从所有人都能用双脚好好走路这点来看,是用治愈魔术治好的吗?
虽然我保持警戒,但是也很清楚他们没有袭击的打算。
我破解了他们自豪的王级结界,之后更是以正面对决击溃了他们。虽然我认为对方也没有要下杀手,但应该也明白我有手下留情。
敌我的实力差距可说是昭然若揭。更何况神子还在我手上。
他们并没有愚蠢到会不惜让神子暴露在危险之中,去挑战几个小时前才惨败的对手。
不如说,他们的脸色看起来莫名歉疚。
尤其是达司特氏,从刚才开始就不敢直视我的眼睛。
不过,既没有恶意,也没有敌意。也没有太警戒我。感觉起来更像是在保护我。
「……」
我们在中枢里面走着走着,过了短短几分钟。
虽然我觉得只弯过几个稍稍弯曲的道路,还有七十度左右的转角……但回过神,我已经迷失了方向。
之前来的时候也这么想过,通道莫名曲折,简直就像迷宫一样。
「真像是迷宫呢。」
「是的。为了在发生万一时,能让我和教皇大人安全逃脱,所以才盖成这样的。」
神子为我说明。意思是这里并不是特地用结界之类设下的吗?
总之,应该不会突然感到一阵睡意袭来。
「没错!」
「神子大人对这条通道可是了若指掌!」
「我们一开始在玩鬼抓人的时候,也经常被她逃走呢!」
跟班反射性地夸奖神子。用来让重要人士逃走是吗?确实很常见呢。
不过,我开始有点搞不清楚路了。要是被带到深处,可就逃不掉了……
不对,也可以破坏天花板之后再逃走。
墙壁……想必设有了结界,但只要用吸魔石应该有办法。
嗯。虽然满不在乎地就跟了过来,真的不要紧吗?
「还没到吗?走得太里面会令我很困扰的。」
「再一下就到了。」
卡莱尔头也不回直接回应。真的吗?该不会其实是打算设陷阱害我吧?
我一边保持警戒,同时把视线移到后面那群人身上。
于是,他们便摆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开始大喊:
「卡莱尔大人!您太失礼了!说话时至少该回头吧!」
「鲁迪乌斯可是抓着神子大人的手啊!」
「要是惹他不悦,万一神子大人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请看这个,这套铠甲上的凹痕!他可是拥有能将我等神殿骑士团的苍铠凹成这样的怪力啊!」
「有可能只是因为稍微不开心,就让神子大人的玉手留下丑陋的疤痕……」
「全都给我安静!」
特蕾兹大声一喝,那群跟班便停止继续嚷嚷。
同时,卡莱尔停下脚步,缓缓地转向后方。
「再一下就到了。」
「……好。」
我也再次点头回应,继续跟在他后面。
然后,大概走了仅仅十步的距离吧,卡莱尔便停在一扇门的前面,敲了门。
「我将鲁迪乌斯・格雷拉特带来了。」
真的是再一下就到了。
感觉好像在催他似的实在过意不去。仔细想想,就算失去了方向感,也不过就是绕了两个弯而已。
只要有心还是回得去。
「请进吧。」
从里面传来了教皇的声音。卡莱尔面向房门献上简单的祈祷,然后将门打开。
他以侧身将门打开,同时邀请我进入里面。
「请进。」
「失礼了。」
我抓着神子的手走进了房里。
感觉差不多可以放手了……不不不,可不能大意。
「……」
里面就宛如会议室。
在长桌旁边,有十几个人正面对面坐着。
其中有教皇。也有克里夫。还有一名老人身穿与教皇类似的高级法衣。想必那就是枢机卿吧。还有身上所穿的蓝色铠甲看起来比卡莱尔的更加高贵的男人,也有穿着白色铠甲的人物。
在更里面,有七名骑士正把手环在背后站着。
我对其中两个人的样貌有印象。是教皇的护卫。
所有人都面向我这边。
仿佛刚才为止还在如火如荼地展开议论,却因为我的出现而中断。
倒抽一口气,一语不发地望向我这边。
然后,在长桌有些后面的位置,坐着两名人物。
其中一人,是嘴巴抿成一条直线的老妇。她看起来像是在瞪着我。
是克蕾雅・拉托雷亚。
然后,在她旁边。
是她。总算找到了。
以空洞表情,抬头仰望天花板的女人。
明明差不多年近四十岁,看起来却依然年轻的女性。我的父亲最深爱的女性。
我的母亲。塞妮丝就坐在那里。
奇怪?等等……她们俩为什么在这?
这是怎么一回事?我应该还没有提出任何要求才对。我还没有要他们把塞妮丝带过来。
磅当。
打破寂静的声音响起。背后的门被关上了。
神殿骑士们犹如要守住门口似的站好岗位。仿佛要与房间深处的骑士们对抗那般排成一列。
只有特蕾兹在位子上就座。
「那么,既然相关人士都到齐了,就让我们开始谈判吧。」
坐在最里面的教皇这样说道。
看来在这几个小时里似乎有了什么动作。本来以为是自己先发制人,结果又被取得先机了吗?咕唔唔。
「鲁迪乌斯大人、神子大人,可以麻烦两位入座吗?」
我该不会有处于被动的才能吧?
但是,目前的状况并不算坏。
就这样上吧。
第五话 「有什么好犹豫吗」
即使看见了塞妮丝与克蕾雅的身影,我应该也没有表现出动摇的样子。
不是因为觉得自己肯定能赢,也不是因为确信一切都会圆满顺利。
而是在这个瞬间,我很确定能完成最根本的目的。
我一瞬间就在脑内模拟好该如何带着塞妮丝离开这个地方。
人这么多的状况下无法使用转移魔法阵,但是在场神殿骑士的实力已经有所掌握。
虽然不清楚在教皇背后的神殿骑士水准到什么程度,但如果要相信神子所说,肯定劣于「圣坟守护者」。
我能确实救走塞妮丝。
既然状况演变至此,等同于已经达成了我的目的之一。
救出塞妮丝,也确保克里夫的安危。再保护好爱夏与基斯,就这样直接逃走。
目前唯一在意的就是爱夏与基斯的安危,但那也能从接下来要进行的对话中问个清楚。
总而言之,由于我现在是这样的想法,所以理直气壮地坐下。我引导神子到旁边的位子,就这样抓着她的上臂让她就座。
在坐下之前,我以十分沉着冷静的声音说道:
「各位都齐聚一堂,省下了不少麻烦呢。」
话很自然地脱口而出。好久没有这种感觉。
「由于许多人今天都是初次见面,请先容我自我介绍。我的名字是鲁迪乌斯・格雷拉特。作为『龙神』奥尔斯帝德大人的代理人,为了与米里斯教团的各位建立友好关系而来。」
听到龙神这个名称,周遭的氛围有瞬间夹带着疑惑。
在这里面,并没有人直接与龙神见过面。当然,也没有人知道奥尔斯帝德的目的是什么,在与什么战斗。或许甚至有人连七大列强这个词都不晓得。
但是,没有人不知道「龙神」这个名词。
因为那是与「魔神」同样有名的名词。
「目前,我基于某些原因,手握神子大人的性命。」
我以右手的食指指着神子。灌注魔力,制作出像打火机一样的小小火苗。
现场弥漫着一股紧张感。
「这次发生这样的事实在是非常遗憾。我万万没想到居然得挟持人质,做出让压倒性的超存在奥尔斯帝德大人颜面扫地的举动。可是,这也是为了替我自己保身、确保部下的安全,再加上今后的交涉所做的手段,望请各位理解。」
「压倒性的超……?」
「嗯咳。」
说得太顺了。我没有打算要开玩笑。
「那么,为何我的性命会被盯上,为何我不得不做出会让主君颜面无光的举动呢──」
我环视周围……
突然,在克蕾雅身上停下了视线。因为她正皱着眉头。
「假如有哪位愿意帮我说明自然是再好不过。否则,『龙神』奥尔斯帝德及包含我在内的部下,将不得不与米里斯教团正式敌对。」
这并非威胁。
如果米里斯教团的领袖集团已经遭到人神操控,就必须要考虑到事情有可能演变到这一步。
「……」
听到我这番话,会议场顿时鸦雀无声。
不论是谁都没有打算接下我的挑衅。没有人嚷嚷着「那就打吧,放马过来」。
是因为刚才的战斗奏效了吗?还是我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
我只希望自己正在生气的态度有传达出去。
「我们非常能理解鲁迪乌斯先生的愤怒。」
回答我的,是在我的正前方,坐在最里面的男人。让克里夫随侍在旁,在场地位最崇高的男人。
教皇哈利・格利摩尔。
「不过,诚如方才鲁迪乌斯先生所说,在场的人多半都不认识鲁迪乌斯先生。因此我希望让他们逐一自我介绍,可以吗?」
「……」
「不会花太多时间的。」
思考他的意图。介绍的意图……是为了争取时间?该不会现在正为了抓住爱夏而四处奔走?
不,其实以人数来看也没有那么多。
先了解在场众人的来历,对我来说应该也不是坏事。
就算要提出要求,也必须有先后顺序。要让人愿意听话,就必须做好准备。
就算一味地大声主张自己想说的,如果对方没有做好听的准备也没有意义。
「不要紧。是我太操之过急了。」
「感谢……克里夫,麻烦你。」
「是。各位,我是教皇哈利・格利摩尔的孙子,神父克里夫・格利摩尔。」
克里夫起身这样说道,主动朝后方退了一步。
看样子,他似乎要担任主持会议的司仪。
「那么,首先麻烦从卢布朗枢机卿开始吧。」
其中一人听到克里夫的声音后站了起来。是那名身上穿的法衣看起来与教皇一样高价的男性。
用一句话来形容长相,就是胖子。园滚滚的脸,就好像是红豆面包脸的正义伙伴。
不过,这个人就是排斥魔族派系的领袖啊……
「我是卢布朗・麦法兰枢机卿。负责统筹神殿骑士团,以及辅佐教皇猊下。」
所以这个人就是米里斯教团实质上的No.2喽。
枢机卿的工作,我记得是辅佐教皇……就像是国王与宰相那样的关系吧。
不过基本上,不管是米里斯教团的教皇还是枢机卿,似乎都与我所知道的宗教有些不同,所以这种关系或许也有哪里不太相同,可是,教皇与枢机卿正在互斗应该是不争的事实。
因为他觊觎着下任教皇的位子。但选举几年才举办一次我就不清楚了……
当我正在胡思乱想,枢机卿已经就座。
真的只是介绍自己的名字及职务而已吗?
「──贝尔蒙多卿。」
听到克里夫的呼喊,坐在卢布朗身旁,身穿白色铠甲的男子挺起身子。
是个脸上有伤的独眼男子。年龄大约四十左右。既然身穿白色铠甲,是圣堂骑士团吗?
不过,他的表情看起来十分严肃。圣堂骑士团……我记得立场上应该是类似米里斯的正规骑士才对。
想必是因为我在镇上引发骚动而在生气吧。
「我是圣堂骑士团『弓组』副团长,贝尔蒙多・纳修・威尼克。」
男子只说了一句话便坐下了。总觉得好像在哪听过这个名字。
对方看起来像是在笔直地瞪视着我这边,但除此之外也没多说什么。
想必他天生就是这种眼神吧。就像奥尔斯帝德及瑞杰路德那样……
啊,我想起来了。
我记得瑞杰路德认识的骑士,应该就是这种感觉的名字。
没错,是贾尔加德。贾尔加德・纳修・威尼克。
简称贾修。
「难道,你是贾尔加德先生的……」
「儿子。」
「当时承蒙令尊关照了。」
原来如此啊。虽说父亲是教导骑士团,也不代表儿子会加入同一个骑士团。
话虽如此,也并不是没出息的儿子,副团长这个地位证明了这点。
「──雷尔巴德卿。」
之后,是两名身穿白色铠甲的骑士。虽然两个人的名字都没听过,但都报上了「弓组」大队长的名号。那个什么什么组的,就是像军队里的联队那种架构。
所谓的大队长,也就是仅次于团长、副团长以及连队长之下的高层。
「──卡莱尔卿。」
「我刚才已经自我介绍过了,跳过我也无妨。」
卡莱尔・拉托雷亚辞退了自我介绍。这样也行啊?虽然这样认为,但仔细想想教皇也没有自我介绍。这样看来,克蕾雅应该也不会自我介绍吧。
我一边这样想着,自我介绍也持续进行。从大司铎,到神殿骑士团「盾组」的连队长。
总之先记住名字吧。
虽然不清楚有没有记住的必要,但知道名字也没有损失。
可以的话是希望能交换个名片啦……
「──克蕾雅夫人。」
叫到了克蕾雅的名字。在这群有头有脸的人物当中,为什么会有她?
是为了作为某个事件的证人而被找来的吗?或者说,散播绑架神子谣言的人就是她?又为什么会带着塞妮丝过来?
虽然现在就想马上问个清楚,但感觉待会儿就会说明。
先暂时忍耐吧。
「我是拉托雷亚伯爵夫人,克蕾雅・拉托雷亚。这位是我的女儿塞妮丝。由于病情的一些影响,所以目前处于这种状况,还请各位见谅。」
克蕾雅以装模作样的表情这样说道,回到座位。
总之,这样就全部介绍了吗?护卫的骑士们都没有自我介绍,这表示他们没有参加会谈的资格吧。
「好的,那么我们就开始吧。说明为何将鲁迪乌斯先生也牵扯进来,到底在哪里发生了什么事。」
教皇的这句话,让谈判开始了。
★ ★ ★
「那么,鲁迪乌斯先生,首先,我认为应该要厘清事情的前后关系,你意下如何呢?」
「没关系。我也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教皇会用这种语气说话,表示他们也才刚掌握状况吗?
引起骚动后过了几个小时。枢机卿与各大骑士团的领袖级人物都齐聚一堂,感觉事情实在太过顺利,不过虽说是领袖级人物,但骑士团团长等级的却没现身。表示收到神子被绑架的消息后,只有即时做出应对的人才会出现在这吧。
不过话又说回来,身为当事者的那群神殿骑士团就站在旁边,感觉也很怪。
「那么,首先该从何说起呢……毕竟我也是不久前才听说这件事。目前还没有整理好状况。」
教皇边搔着眉毛一带边这样说道,此时一名男子举手。
是贝尔蒙多卿,贝修先生。
「我们这边的情报量恐怕是最少的吧。我们是收到了枢机卿的请求而来。他吩咐我们去取回试图杀害神子,对国家造成损害之人的尸首。」
对国家造成损害这点,只要看过札诺巴的存在就能明白,因为「神子」对国家来说是重要的财产。虽说是由米里斯教团管理并视为私人物品,但是以国家的立场来说,若是失去这个存在也很伤脑筋。至少他们不能无视这个请求。
「然而到了现场一看,却只看到昏迷的护卫,神子也遭到掳走。而且,绑架的犯人还像这样怒气冲冲地回到现场,主张着自己的正当性。」
贝修这样说完,恶狠狠地瞪视枢机卿。
「收到的请求与现场状况互相矛盾。因此,现在请让我保持中立的立场。」
贝修这样说完,便回到了座位。
教皇面露和蔼的笑容,将视线移到枢机卿身上。
「枢机卿阁下,请您务必说明提出这种请求的理由。不用看着我,还请您务必看着鲁迪乌斯先生说明。」
枢机卿挂着柔和的笑容挺起身子。
从刚才那番话听来,表示是枢机卿在搞鬼吗?
「其实,我这边收到了拉托雷亚家的人传来通报。据说有人在路上谈论着要绑架神子大人这种危险的话题……」
拉托雷亚家的人说有人在路上……
啊,该不会是第二次去克蕾雅家回程的路上被谁跟踪了吧。
虽然我完全没注意到,但毕竟是引起了那么大的骚动后不欢而散。就算对方担心我会不会惹事而派一个人来观察状况也很正常。
即使不是这样,对话当时是站在路上。确实有可能会被某人听到。而那件事偶然传进了拉托雷亚家耳里的可能性也相当高。
这就是所谓的隔墙有耳。告密者无所不在。
【注:原文为「壁に耳あり正直メアリー」,是「壁に耳あり障子に目あり(隔墙有耳的谐音哏)】
「调查那个人是谁之后,才知道是鲁迪乌斯・格雷拉特先生。根据部下调查的结果,鲁迪乌斯先生利用了与特蕾兹之间的关系,巧妙地接近了神子大人。」
枢机卿如是说。那种通报本来其实可以无视。
毕竟这类恶作剧早已司空见惯,而且只是在路上讲了一句坏话,神殿骑士团也没有闲到为此行动。
但是,我与魔族交情匪浅,和主张迎合魔族的教皇猊下爱孙是挚友关系。
再加上我与拉托雷亚家也断绝了关系,似乎苦恼着某个问题。
更何况,实际上鲁迪乌斯在与拉托雷亚家发生争执之后,便突然接近了神子。
决定性的一点,就是鲁迪乌斯确实拥有支开神子护卫的注意力,趁机绑架神子将其杀害的能力。
动机与能力都相当充分。
「因此,我才会先下手为强。」
「原来如此……可是,与圣堂骑士团的证词有所出入呢。绑架与杀害,两者的含意有着很大的不同。」
「我想,恐怕是负责联络的人表达得稍稍夸大了一些。」
枢机卿一脸事不关己地如此说道,但是从状况来看,他的想法显而易见。
他想将我塑造成杀害神子未遂的犯人,并且让众人以为是教皇在背后操控一切。
但很可惜,身为他心腹的神殿骑士败在我的手上。
这样就很清楚不仅是神子,我甚至连神殿骑士也不打算杀害。
「那么,拉托雷亚家……在听卡莱尔卿发言之前……先听听鲁迪乌斯先生怎么说吧,你意下如何?」
「……」
突然把话题抛来害我瞬间犹豫了一下,但仔细想想,我根本没必要说谎。
毕竟我没有做任何亏心事。
「没错,我确实曾脱口说出要绑架神子,但那终究只是一时气急攻心,加上身边的人也有制止,所以并没有付诸行动。」
「那么,你为什么要接近神子大人呢?」
「是为了解决与拉托雷亚家之间的问题,而找我的大姨特蕾兹商量。应该是这样才让我看起来像是要接近神子吧。」
「哦?可是,既然这样,那又为何真的绑架了神子大人呢?」
尽管内容像是在逼问,但教皇的声音一直很温柔。
就像是在表示「直接老实回答也不要紧的」。
「我刚才也说过了,是为了保护自己的人身安全,才会做出以重要人士当挡箭牌的举动。当然,我也得到了神子大人的许可。」
「是真的吗?」
「是的。鲁迪乌斯大人没有做任何亏心事,这点只要看眼睛就能明白。」
神子如此说完并环视四周,只见教皇与枢机卿不动声色地避开视线。
做了不少亏心事的人真是辛苦啊。
「可是既然这样,又是为何将他们全灭呢?照理来说,也能以沟通方式说服他们才是?」
「冷不防就被关进结界,进行了不容分说,莫名其妙的审判,还说要砍断我的双手。我没有不反抗的理由。」
不过仔细想想,确实没有全灭的必要。
可能留下特蕾兹一个人,好好说服她才是明智之举。
等神子也走到外面,只要看到即使神子在眼前也没有出手的我,特蕾兹也……
不,想得太美了。毕竟当时没想到神子会走出来,而且回想一下当时的氛围,感觉也不像能用口头说服。
那是早就定案的审判。我在前世也曾经遭到这样的霸凌。
「原来如此……那么……」
此时,教皇像是要切入核心一般,缓缓地开口:
「归根究柢,你与拉托雷亚家的问题,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克蕾雅的身子猛然一颤。
看到这幕,一股阴暗情感在我体内上涌。克蕾雅当时那番姿意妄为的言行举止在脑里重新浮现。
如果是针对我,再怎么样我都能忍受。但是,对爱夏说的那番话、对塞妮丝说的那番话,对基斯也是很无情。
「那位伯爵夫人,把我的母……就是在那边的那位女性,绑架了她,监禁在我看不见的地方。」
说着说着,越来越感到烦躁。
「母亲明明连话都不能好好表达,然而,她却无视母亲的意愿,要逼她与其他男人结婚,甚至是生下小孩。」
我的声音开始变得激动。
「我反对这么做后,她就用卑鄙的方法绑架母亲,前往家中逼问的时候,她甚至还装作一无所知来打发我!」
周围的人露出了战栗的表情。
特蕾兹与神殿骑士团以凶狠的表情把手放在腰间的剑上,神子也稍稍皱起眉头。
似乎是我的手有点用力过度。
「……总之,大概就是这样。」
想说的话烟消云散,有头无尾地做了总结。
但是,我的怒气似乎已传达给周围。视线都集中在拉托雷亚家的成员身上。
他们视线望向卡莱尔与克蕾雅。也有人对在他们旁边楞楞地看着天花板的塞妮丝投以怜悯视线。
「那么,卡莱尔卿、克蕾雅夫人。从刚才那段话听来,我认为这次的事情是你们那边的疏忽。请让我们听听两位的意见。」
卡莱尔与克蕾雅在一瞬间使了个眼色。
难道在策划什么吗?至少,枢机卿并没有要救那两个人的意思。
「这件事是妻子自作主张,我并不知情。」
卡莱尔若无其事地这样说道。
切割了。
这个男人居然切割了自己的妻子。
不对,要是克蕾雅平常就是那种态度,让卡莱尔的不满逐日攀升,那么他会选择在这个场合与克蕾雅划清关系也很正常吗?
如果是我,就算艾莉丝多么粗鲁引发了各种问题,我也绝对不会切割她甚至是抛弃她。虽然在长年的夫妻生活当中,要不对另一半的缺点挑三拣四,我是没办法保证,但我不会抛弃她甚至是划清界线。
否则,打从一开始就不会结婚。
果然有哪里不太对劲。
以前,克里夫曾这么说过。米里斯在缔结婚姻时,女方家庭会准备聘礼,相对的,女方家出了什么事时,男方一定要出手相助。虽然也得看所谓的家涵盖的意思是什么,但是卡莱尔居然要舍弃自己的妻子克蕾雅吗……
「当然,我打算负起身为当家的责任,但是这次的事并非拉托雷亚家全体的意思,还请各位理解。」
像是要补充似的这样说,算是他表达责任感的方式吧。
「嗯,那么克蕾雅夫人,你有什么意见吗?」
「……」
克蕾雅没有回答,只是将嘴巴抿成一条直线沉默不语,就像是个闹别扭的小孩那样。
「沉默就当作你承认这件事。」
教皇这样说完,环视周围。
然后,在其他人要发言前大声说道:
「那么,这次事件的原因在于克蕾雅夫人。卡莱尔卿要负连带责任。我认为该给克蕾雅夫人处罚,并追究卡莱尔卿的责任,就此结束此事,各位意下如何?」
似乎有什么遭到扭曲的感觉。一种论点被偷偷替换的感觉。平淡地执行了打从一开始就定案的事情那种感觉。
「没有异议!」
比所有人都率先反应的是枢机卿。
「……没有异议!」
「没有异议!」
众人就像是被枢机卿带动般接连点头,此时克蕾雅虽然脸色铁青,但装模作样的表情依旧没有垮掉。难道她不说点借口之类的吗?
算了,要是她讲一些低劣借口反而会让我不爽,这样也好。
反正我只要塞妮丝能回来就行了。今后不会再靠近拉托雷亚家。不论是塞妮丝、诺伦还是爱夏,都不会让她们靠近。
这样就结束了。
「鲁迪乌斯先生,这样没问题吧?这次的事情对于我们来说也是出于无奈。我们并没有要加害鲁迪乌斯先生的意思,更不会试图与奥尔斯帝德大人为敌,希望今后彼此依旧能维持友好的立场……」
我望向教皇。教皇依旧挂着和蔼的表情。
接着望向枢机卿。他也还挂着柔和的微笑,只是与我四目相接的瞬间,喉咙不禁抽动一下,流下冷汗。
「当……当然,我等并不希望与奥尔斯帝德大人发生纠纷,虽然不清楚奥尔斯帝德大人是如何预知拉普拉斯复活一事,但既然是为了打倒拉普拉斯而行动,自然是该鼎力相助。至于贩卖魔族人偶一事,希望能在今后进一步协议后再另行讨论……」
根据这番说词,我大概了解脉络了。
绑架神子事件的幕后黑手是教皇。
恐怕泄漏绑架等情报的,也是教皇的手下吧。假冒拉托雷亚家的名义,诱使枢机卿为了杀害我而行动。或者说,拉托雷亚家里面有教皇的卧底,利用拉托雷亚家的人实际听到的内容搞出这件事,但不管哪边都无所谓。
不知道枢机卿会不会行动。
不过,看在枢机卿的眼里,我应该是个麻烦的存在。
以教皇孙子克里夫的朋友身分,出现在米里斯的龙神属下。与身为枢机卿派的拉托雷亚家发生纠纷,更以此为由接近神子,看起来确实很像教皇派出的刺客。
就算他认为自己必须采取对策也没什么好不可思议。
之所以没有调动所有神殿骑士团,只派出一队埋伏,要不是因为小看我,就是他早就料到状况会变成这样吧。
至于教皇方面,他很清楚我不会杀死神子,再不然就是杀了也不会有任何问题。
当然,即使我赢不了神殿骑士团当场战死,对教皇也没有坏处。
虽然我是克里夫的朋友,但并不是教皇派。教皇并没有直接弄脏自己的手,也没叫我去掳人。就算被神子审问也有自信蒙混过去,最坏也能让克里夫当代罪羔羊。
更何况就算奥尔斯帝德之后赶来,也可以大声主张是遭到排斥魔族派系的陷阱所害。
大不了到时再重新与奥尔斯帝德建立良好关系,或许他是打着这种如意算盘吧。
于是,来到这个状况。
拉托雷亚家遭到惩罚的结局。
对教皇与枢机卿来说,不管由谁当牺牲品肯定都无所谓。会将克蕾雅这个存在拱出来当箭靶,无非是因为我对克蕾雅气到不行。
我因为成功报复克蕾雅而心满意足。
教皇打击了枢机卿派,可喜可贺。
唯独枢机卿派气得咬牙切齿。
虽然感觉像是被人玩弄在股掌之间……但也没差。
塞妮丝回来了。也对克蕾雅报了一箭之仇。而且照这个发展,应该也能按照预定设置佣兵团。
没有反对的理由。
「没问题。」
「那么就依照惯例,将克蕾雅・拉托雷亚以煽动叛乱罪定罪,处以十年刑期。」
「呼耶?」
发出了奇怪的声音。
「请问有什么异议吗,鲁迪乌斯先生?」
「……十年吗?」
「是的。她掳走龙神大人的侧近鲁迪乌斯先生的家人,设计你袭击神子大人。」
「可是,那个……」
「拥有力量的人没做出合理的应对,才会招致这样的骚动。若非鲁迪乌斯大人生性良善,恐怕神子大人早已没命。这样一想,十年还算短了。」
是……这样吗?不过,也对。毕竟演变成这么劳师动众的大事件。
虽然还会有其他人受罚,但克蕾雅要入狱十年。
十年……并不短。从现在往回推十年,还是我刚和艾莉丝分开的时候。
所以,并不短。
话虽这么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要追究原因,本来就是因为克蕾雅的做法太肮脏。要是不用那种方法绑架塞妮丝,事情就不会变成这样。
「……」
「看起来没有异议呢,那么,三名以上的司铎,以及三名以上的大队长进行的简易审判在此通过,以煽动叛乱罪的罪名,判处克蕾雅・拉托雷亚伯爵夫人十年刑期,另外,日后将对卡莱尔卿执行正式审判。」
「没有异议。」
「没有异议。」
枢机卿、大司铎以及骑士们凝重表态。
「那么,贝尔蒙多先生,请由中立的圣堂骑士团之手,拘捕拉托雷亚夫妻。至于其他人,等日后正式评定之后,再下达处分吧。」
教皇对圣堂骑士团使了个眼色,然后举起手。
贝修与其他两人立刻站起身子,以俐落动作绕过长桌,走向坐在一起的卡莱尔与克蕾雅。
从特蕾兹前面通过时,特蕾兹有一瞬间皱起眉头。
圣堂骑士团的其中一人,从怀里取出类似手铐的东西,首先将卡莱尔的双手铐上。
卡莱尔默默地接受了这个举动,并自行随着圣堂骑士的其中一人走向出口。
而克蕾雅……没有动。尽管她试图站起身子,身体却在发抖。
明明表情一如往常,但是她的身体、脚,都在颤抖。
「走吧,克蕾雅夫人。」
「我……我……」
圣堂骑士团缓缓地靠近克蕾雅。克蕾雅会就这样遭到逮捕,关进大牢。虽说结果令人不太舒服,但事情总算告一段落。
「……」
突然,我与克里夫四目相接。他正以一种充满焦躁与困惑的表情看着我。
为什么要摆出那种表情?确实,就连我也不能完全接受这个结果。
透过这种宛如私刑般的做法,入狱十年。我认为太过蛮横。
可是,这不就是你们的规则吗?神殿骑士团也对我做出了类似事情。那么,这种做法应该就是遵照你们的规则而裁决的正式结果吧?
「走吧,克蕾雅夫人。」
贝修缓缓地伸出手,尽可能地不去刺激克蕾雅。
克蕾雅以害怕的眼神看着那只手,身体试图逃走……
「唔!」
在下一瞬间,贝修被撞飞了。
厚重的铠甲锵的震了一下,同时让他退了一步。
贝修立刻沉下腰并准备拔剑,但他僵住了。
抵抗的并不是克蕾雅。而是在克蕾雅的身旁,像是被卡莱尔与克蕾雅夹在中间坐着的──一名女性。
塞妮丝就站在克蕾雅前面。
她摊开双手,像是禁止任何人过去。
她以空洞表情面向贝修,然而动作却明显令人感受到敌意。
她正在……保护克蕾雅。
「……!」
我更加混乱。
为什么塞妮丝会保护克蕾雅?是下意识的动作?
不过,她至今也曾经依据状况而行动。她会这么行动时,都是为了家人着想。是因为她不清楚自己被做了什么,才会反射性地保护母亲?
「……」
感觉遗漏了什么。
像这种时候,我总是会出错。仔细想想,帕库斯那时也是这样。
冷静,只要冷静想想,说不定就会知道看漏了什么。
可是没有时间了。贝修肯定会立刻架开塞妮丝,把克蕾雅带走。
该制止他吗?不顾后果阻止他好吗?是不是应该再问得更清楚一点?
可是,克蕾雅她,把塞妮丝……
「请等一下!」
无视正在迷惘的我,一道制止贝修的声音响起。
就像是要挡在塞妮丝面前那般,一名个头娇小的人物走了出来。那是直到刚刚都以责备眼神看着我的人物。是克里夫。
「这种蛮横的做法根本不正常。」
他就像要袒护塞妮丝似的,站在贝修的前面。
「像这样逼迫一名年迈的女性,将其当作牺牲者的做法,米里斯大人是不会允许的!」
「区区一介神父,想对教团的正式决定提出议论,甚至自称米里斯大人的代言人吗!」
枢机卿大声喊道。
「那么,枢机卿是认为米里斯大人会允许这种事吗!丈夫抛弃了妻子,唯独孩子试图保护母亲时,一群人却围过来把母亲强行带走的这种行为!」
「虽然是孩子,但也只是丧失了心智的大人啊!」
「跟年龄没有关系吧!父母归父母,孩子归孩子啊!」
看到克里夫正颜厉色地回应,枢机卿板起了一张脸。
然后,立刻把脸朝向自己部下的神殿骑士。表情看起来就像在表示「让这个家伙闭嘴」。
但是,他面向的是特蕾兹。克里夫也望向了特蕾兹。
「神殿骑士团『盾组』中队长,特蕾兹・拉托雷亚小姐!她对你来说也是母亲!这样好吗?米里斯大人说过:『骑士不论何时都不得背信忘义。然而有时仍须优先守护亲爱之人。』对你而言,难道自己的母亲不值得去爱吗?她养育你直到今日,难道你都没感受到爱吗?就算真的感受不到,如今活到了这个年纪,回想一下过去,难道不认为应该要向她报恩吗?」
特蕾兹露出苦涩的表情,把脸转向旁边。
克里夫维持愤怒的表情,扫视周围。他的视线落在我身上。
「你也是,鲁迪乌斯!」
他以一如往常,不带有一丝迷惘的眼神直视着我。
「这种做法,你会满足吗?把神子当成人质,做出这种一点也不像你的方法,让你的亲祖母掉入陷阱,被打进大牢,你就满足了吗?」
「……」
被这么一问,我沉默不语。克里夫的说法有些奇怪。我也不是自愿把神子当作人质,把克蕾雅打入大牢也不是我的意思。
事实上,克蕾雅确实做了坏事。那么接受处罚不也是理所当然吗?
不该用那种感性的话去推翻这个前提吧。
「你或许是跟她吵了一架没错。但是,以前每当与家人发生争执,你总是会体谅对方的感受并将事情解决吧?我也听诺伦说过。即使是当时对你这么冷漠的诺伦,你在她失意的时候依然义无反顾地伸出援手。你这次也很努力。和我祖父以及特蕾兹卿商量,打算私底下跟她和解。你明明都这么做了,这样好吗?」
他好像有些误会。
我之所以会想私底下和平解决,终究是为了佣兵团与克里夫。其实根本不是考虑到家族。但是,克里夫应该不是想听我吹毛求疵吧。
「……」
「回答我!鲁迪乌斯・格雷拉特!是好,还是不好!根据你的回答,会决定我是否鄙视你!」
不知为何,这句话触动我的心弦。有东西刺进我的胸膛。
为什么?
当然,就算是我,也不认为把家人关进牢房是件好事。但是,克蕾雅不一样吧。她并没有把我视为家人看待。
她不一样。她不是家人。
「……」
可是,依旧有种像是被鱼刺卡到的不快感。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
但要是不拔出来,就没办法回答。
「克里夫学长……在回答你的问题之前,我可以先向克蕾雅夫人请教一个问题吗?」
「……?」
我没有等克里夫回答,便转向克蕾雅那边。她以混杂着害怕却毅然的态度,承受了我的视线。
「你到底……为什么要绑架我母亲……?」
克蕾雅表情始终如一,只是仿佛理所当然般地回答。
「是为了女儿,以及家族。」
「你是真的认为,强迫变成这个模样的女儿去结婚,真的是,为了女儿着想吗?」
「要看时间,还有场合。」
我不知不觉握紧拳头。双手用力,并狠狠咬紧牙根。这个人……为什么会这样啊?这个时候,明明只要否定,只要说是自己错了,说不定就能逃离这个窘境啊。
「……」
周围以试探的表情看着闷不吭声的我。简直就像是现场的决定权操之在我。
不对,事实上也没错?我现在依然握着神子的手臂。
打从一开始就不是对等沟通的状况。
「女儿,还有家族,哪边比较重要?」
「两者都是相同重要。」
暧昧不明的回答,让我心生焦躁。
她为什么不试图说服我?就算是她,也应该明白目前是我有利。只要我说希望原谅她,这件事就能平息收场。不对,虽然没办法一笔勾销,但克蕾雅不至于要在监狱关上十年。毕竟也没有人因此丧命,应该能用其他惩罚了事。
所以──
够了。
别再撑了。
快道歉啊……
看到我在迷惘,克蕾雅狠狠哼了一声。
「不需要勉强。我从没想过求你帮忙。如果为了女儿所做的事情得受到处罚,那我甘之如饴。」
「……你!」
你……你这……啊啊……可恶,根本没办法沟通。
被塞妮丝袒护,又被克里夫袒护。到头来说的,却是这种话吗……
不可饶恕。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也没有……嗯?」
说到一半,肩膀附近突然有被戳的触感。
猛然一看,发现神子正用没被我抓住的另一只手戳着我的肩膀。
「鲁迪乌斯大人。」
「怎么了?」
神子脸上面无表情,并不是平常天真无邪的那张脸。
虽然面无表情,但是总觉得她看起来很清澈。散发出犹如圣女般的氛围。
「请你帮帮她。」
「为什么?」
我不会被气氛牵着走。我已经不打算原谅克蕾雅。至少她压根就没有要与我和解的意思。她只是个想完全掌控女儿的愚蠢母亲。肯定也对阻止她的孙子看不顺眼吧。
思考方式就像个一旦事与愿违,就会到处胡闹的小孩。
「克蕾雅大人是真的只为了女儿与家族着想。」
「如果只是想,任谁都能办到。」
要是没有好好站在对方的立场设想也毫无意义吧。
即使觉得是出于善意,但是把对方不期望的事情强加在对方身上……那叫作多管闲事。
况且这次的关心方式是非常坏的方向。谁也不期望这种事发生。
「克蕾雅大人所思考的『家族』,也包含鲁迪乌斯大人在内喔。」
「这是什么意思?」
「因为这次的事情,也是因为考虑到你的立场而做的。」
考虑到……我的立场,那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会演变成这样?我搞不懂这个意思。希望能讲我听得懂的话。
「请相信我,只要一看眼睛就知道了。」
唔。是身为神子的能力吗?一看眼睛,就可以看到过去的记忆。换句话说,她这么做是基于某种理由。但我哪知道她有什么理由。
「克蕾雅夫人,关于神子大人所说的话,能麻烦你说明吗?我实在不太懂她的意思。」
「也没什么好说明的,我也不清楚她指的是什么意思。看来神子大人也是会说谎的吧。因为我根本就没考虑过你的立场。」
她摆起架子回应。
就是这样。克里夫、神子大人。不管你们再怎么袒护她,但看到这种态度,就算心中还是有一些悬念,但我说什么也没办法让步……
算了,就到此结束吧。
「像这种根本不打算接受我的人,我没有与她和解的打算……」
我混杂着叹息如此说道,克蕾雅也以若无其事的表情点头。
克里夫以沉重表情瞪着我,神子则是露出了悲伤神情。特蕾兹朝克蕾雅投以视线,贝尔蒙多卿有所动作,而塞妮丝──
回过神来,塞妮丝已站在我的眼前。
「……」
啪的一声,搧了我一巴掌。
几乎没有使力。是甚至不会留下痕迹,毫无力道的一击。
「咦?」
可是,却莫名疼痛。被打的地方,感觉非常地炙热。
「唔……」
泪水突然涌出。
我还没注意到为何而流,塞妮丝便从我的身旁走过。
回头望去,那里站着被铐上手铐,在离开房间前观望着事情发展的卡莱尔。
由于在我的后面,直到刚才都看不到他的表情。
但是,那张脸上的表情复杂,就像是混杂着担心、焦躁以及后悔的情绪。
他也被搧了巴掌。果然是啪的一声,无力的一掌。
塞妮丝以摇摇晃晃的不稳步伐走着。
没有人制止她。不论是圣堂骑士,还是神殿骑士,谁都没有制止。塞妮丝走在时间停止的空间当中。
然后,站到了克蕾雅面前。
她的手缓缓抬起,果然也要赏她一掌……
不对,并不是巴掌。她以双手,抚着克蕾雅的脸颊。就像是在凝视那般,近距离看着她的脸。
从我这边无法窥见塞妮丝的表情。
但是在看到塞妮丝的脸后,克蕾雅的表情起了戏剧性的变化。
首先,她大大地睁开双眼。
然后,嘴唇颤抖。
脸颊、肩膀以及身体都开始打颤。
震动一路传到指尖,仿佛被那股震动逐渐挪动似的,克蕾雅慢慢抬起双手,像是要包裹起来一样握住塞妮丝的双手。
「喔……啊……啊……啊啊啊……」
从克蕾雅的嘴里,发出了既不像哭泣,也不像呻吟的恸哭。
她就像是要亲吻塞妮丝的手似的,将手拉近了自己的脸。
泪水从克蕾雅的眼睛夺眶而出。与此同时,就像是再也无法忍受颤抖那般,跪下了双膝。
「啊。」
从后面传来声音的同时,有某人穿过了我的旁边。
是卡莱尔。他在双手依旧被绑住的状态下,冲向克蕾雅。
然后,坐在她的旁边,同时如此说道:
「克蕾雅,可以了,别再逞强了。」
「啊……啊啊,亲爱的……塞妮丝……塞妮丝她……」
克蕾雅的脸因为哭泣而皱成一团,她抱住了卡莱尔。
卡莱尔打算搂住她的肩膀,然而或许是看到手铐判断没办法,便将手叠在克蕾雅将塞妮丝的手裹住的那双手上。
「已经不要紧了。即使你不再勉强自己,也不要紧了。」
卡莱尔这样说完,便挺起身子。
在响彻着克蕾雅哭声的空间当中,他环视周围,并如此说道:
「非常抱歉。我接下来会坦承一切。希望能等到说完之后再进行处分,可以吗?」
卡莱尔这番话,让空间内的时间开始流动。
我想他应该是对在场的所有人说的。
但是教皇、枢机卿、克里夫、贝尔蒙多卿、特蕾兹,以及圣坟守护者的成员全都面向了我。
神子拉着我的衣袖。用双手拉着。
不知何时,我已经松开了神子的手。
「……我知道了。」
我像是倒下一样重新坐回座位。
被塞妮丝拍打的脸颊,依旧还在发烫。
第六话 「为了家族,为了女儿」
克蕾雅・拉托雷亚自出生以来,便生性固执且爱慕虚荣。
是个不肯承认自己错误,也不肯坦率道歉的小孩。
她的母亲,鲁迪乌斯的曾祖母美露蒂・拉托雷亚,曾对这样的她如此说道:
「成为一个正确的人。」
这句话,可说是错误的教育。克蕾雅固执,又不肯承认自己的错误。只要她不犯错,即使固执也不会造成任何问题。虽然是这样认为,但是对人类来说,要一辈子不犯错,终究还是不可能的。
但是,教育很成功。克蕾雅成为了一名严谨的人。
并不是正确,而是成为了严谨的人。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他人都很严格。
克蕾雅在教育的过程中,注意到自己没办法不犯错而活下去。
因此,她为了不让自己犯错,决定成为一名严谨自律的人。
只不过,或许是因为这个副作用,她变成了一个会严以待人的人。
不论是对自己,还是对他人都很严格。
那就是名为克蕾雅・拉托雷亚的这名人物。
然而,教育是成功了,但是固执又爱慕虚荣的个性并没有矫正。
严谨的她很勤奋,也很努力。
爱慕虚荣的她,不管多么辛苦、多么痛苦,也绝不会让他人察觉。
严谨的她,以相同的标准要求别人。
固执的她,即使自己受到指责也绝不认错。
是个讨人厌的人。
以旁人的角度来看,她不用付出辛劳就能让事情成功,但却要求别人拿出与自己相同的成果。要是对方说丧气话就会予以斥责,即使被指出失误也绝不道歉。她就是这样一个冷酷、不知辛劳、不了解别人心情的人。
当然,有人看穿了她那样的本性。
也有人认同她私底下的努力。
然而也仅止如此。只是「认同」而已。
心地善良的人曾说过,就算我认同你,大家也不会认同你的。
但她没有改变。不管是母亲的教诲,或是自己的做法,都绝不会错,没有改变的必要。
以结果来说,当她从米里斯神圣国的贵族学校毕业时,成了知名的古怪学生,让同年代的人敬而远之的存在。
成年之后,也始终找不到结婚对象。
身为拉托雷亚家的长女,自然会有几件婚事上门,但实际上见到本人的这些贵族男性,看到了她严谨且固执的一面之后,便逃之夭夭了。
「要是结不成婚,我去当尼姑总行了吧。」
十八岁的时候,克蕾雅这样说道。
身为拉托雷亚家的淑女,与其被贴上晚婚的标签给家族蒙羞,倒不如这样做比较好。
这对当时米里斯神圣国的妇女来说是很普遍的想法。
★ ★ ★
有个名为卡莱尔・裘兰兹的少年。
卡莱尔是新进神殿骑士,是神殿骑士团「剑组」的中队长,克蕾雅的父亲拉尔坎・拉托雷亚的直属部下。
那是某一天发生的事。克蕾雅的父亲醉醺醺地回到家里。
拉尔坎是名严肃的人。对自己是毋庸置疑,就连对克蕾雅与克蕾雅的母亲,也总是表现出严肃一面。
因此,他会以这种状态回来实属罕见。
当然,这并非是第一次。每当父亲以这种邋遢模样回来,都是由克蕾雅的母亲帮忙照顾。
帮他脱下铠甲,喂他喝水,为了不让家人察觉到他喝醉酒的狼狈模样,会扶着肩膀将人带回床上,让他看起来只是相当疲惫。
这么做的时候,克蕾雅的母亲不曾责备过父亲。
因为,克蕾雅的母亲了解神殿骑士这份工作很容易累积压力。
然而不巧的是,那天克蕾雅的母亲正好因为娘家有事而外出。
克蕾雅第一次撞见自己父亲脆弱的一面。
克蕾雅责备了父亲。身为拉托雷亚家当家的人,这种失态是怎么回事?平常总是谆谆教诲自己的话只是嘴巴说说而已吗?
父亲虽然醉了,却也因为被女儿看见脆弱的一面,而羞愧得说不出话。
此时居中调解的,是将克蕾雅的父亲带回家里的卡莱尔。
「今天,队长会酗酒是有理由的。在作战行动中,一名骑士死了。并不是谁的错。但是,他为了悼念那名骑士而喝了酒。队长虽然一不小心喝了许多,但那是基于对逝去之人的悔恨。就算你是队长的女儿,我也不允许你侮辱这份感情。」
这番话让克蕾雅无言以对。
她一语不发。但并不是在生气。
她默默地照顾了父亲。喂他喝水,搀扶着道歉的父亲,但是一个人扶不住,所以麻烦卡莱尔帮忙将人带进房间,换好衣服,让他在床上就寝。
克蕾雅在这段期间,一句话也没有多说。
尽管她明白自己是错的,却无法对父亲以及卡莱尔赔不是。
她那倔强的一面,不允许自己道歉。
但意想不到的是,卡莱尔看穿了这点。他明白克蕾雅虽然脸上挂着不悦神情,但已经承认了自己的错误。
「你是个温柔的人。」
离别之际,卡莱尔留下了这句话。
克蕾雅当时并不清楚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但是她知道眼前这名少年,恐怕比自己还小一两岁的这名少年,注意到自己的某种特质。
后来,卡莱尔经常被邀请到拉托雷亚家作客,最后,便以克蕾雅的夫婿身分入赘。
★ ★ ★
两个人之间,共生下了五个孩子。
一位男孩、四位女孩。
克蕾雅以严厉方式养育他们。她施以严格的教育,就像自己曾经历过的那样。
长男成为了神殿骑士。
长女嫁到了侯爵家。
两个人都符合克蕾雅的期望,成长为在米里斯这个国家,无论去哪都不会丢脸的绅士淑女。
而最令克蕾雅寄予厚望的,是稍微隔了一段时日才出生的二女。
她比年长的两位更加优秀。
不管是谁来看都非常美丽且清廉,是能令她引以为傲的完美作品。
塞妮丝・拉托雷亚。
她离家出走。背叛克蕾雅的期望,奔出家门成为冒险者,从此音讯全无。
克蕾雅怒火冲天。在其他孩子面前口沫横飞地咒骂她是个笨女儿,做出了最愚蠢的选择,你们可不能像她那样。
她如此露骨地表现出自己的感觉,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
自己最关注的女儿,步上了自己最不期望的道路。
这件事,她比任何人都还感到无比震惊。
三女莎乌菈也踏上了她不期望的道路。
她与某位男爵结婚。可是,那位男爵却在权力斗争中落败,莎乌菈也被卷入这场纷争中而丧命。这种状况在治愈魔术发达的米里斯实属罕见,但终究还是遇上了。
拉托雷亚家赌上家族威信,给予杀害莎乌菈的凶手应得的下场。
但是,莎乌菈不会回来。
克蕾雅很伤心。和正常人同样伤心。
然而四女特蕾兹无视克蕾雅的伤痛,也选择了克蕾雅所不期望的道路。
她加入了神殿骑士团。
克蕾雅当然也痛斥这个决定。像你这种丫头,怎么可能在神殿骑士团生存。
明明只要听我的话,把你栽培成一名淑女,就会好好帮你安排结婚对象,让你得到幸福。
特蕾兹却不屑地笑着说「被卷入权力斗争而死,就是你所谓的幸福吗?」,结果两人大吵一架。
克蕾雅撂下狠话说「不准你再跨过这个家的门槛」,将她逐出家门。
当时,克蕾雅丝毫不觉得自己说错话。
塞妮丝也好,特蕾兹也罢,总有一天会撑不下去。
肯定会回来哭着求自己,当时她是这么认为。
从那之后,十年的岁月流逝。
塞妮丝一如既往音讯全无,然而特蕾兹却在不知不觉间,破例被提拔为神子的护卫队长,成功出人头地。
单纯只是由于神子是女性,才会在女性骑士当中寻找优秀的人才罢了。
克蕾雅是这么认为,实际上也确实如此。
尽管特蕾兹本身的事务能力与指挥能力出色,但身为骑士的实力只是一般水准。
不过, 只要克蕾雅陪同丈夫一起参加派对之类,便经常听到「拉托雷亚家的人真是了不起,无论在哪个方面都很活跃」。
就算克蕾雅再怎么倔强,她终究是对自己很严谨的人。
只要了解错在自己,虽然不会道歉,但依旧能矫正想法。
而原本觉得走错路的女儿却拿出了成果,更令她深深明白自己的不是。
于是克蕾雅原谅了特蕾兹,与她和解。
只不过,克蕾雅在面对特蕾兹时所说的并不是道歉,而是以盛气凌人的态度说出「我就原谅你吧」这种话。
要不是特蕾兹身为神殿骑士团的中队长,已经习惯每日与个性有问题的人物来往,且熟知母亲个性的哥哥有居中调解,想必又会引发口角。
然而在这个时候,克蕾雅依旧没能原谅塞妮丝。
但是,若是能露个脸,或者是她表现出想要沟通的态度倒是不成问题,她是这么认为。
在那之后又过了几年,保罗前来拉托雷亚家求助。
在阿斯拉王国发生的魔力灾害。菲托亚领地转移事件。保罗以搜索失踪者部队的队长身分出现,请求拉托雷亚家协助搜索。
一听到塞妮丝也是下落不明的人之一,克蕾雅便理所当然地赞同此事。
她说服了卡莱尔,要他提供资金与人员。
她想要快点找出塞妮丝,告诉她「看吧,就是因为忤逆我才会有这种下场」。
但是,并没有找到塞妮丝。
就算过了一年、过了两年,依旧没有找到。在这段期间,塞妮丝的丈夫保罗日渐憔悴。他毫不掩饰自己的辛酸,明明女儿也在身旁却沉浸在酒精之中。
克蕾雅认为比起塞妮丝,更应该先对孙女诺伦做些什么才行。
她考虑要将年幼的诺伦收容在家里,跟她的父亲分开。
然后,打算对诺伦灌输淑女应有的教育。因为她认为这么做才是最好。
不过,由于卡莱尔也反对此事,因此她无法强行拆散保罗与诺伦。
于是克蕾雅开始过着一边看着诺伦,一边咬牙切齿的生活。
不久之后,保罗重新振作了起来。据特蕾兹所说,好像是长子鲁迪乌斯揍了保罗,矫正了他的行为。克蕾雅在那个时候,稍稍对鲁迪乌斯这号人物产生了兴趣。
不过,对方连到自己这边打声招呼都没有,从这点来看,保罗的儿子终究还是保罗的儿子,她这样轻视鲁迪乌斯。
后来,发现了保罗重婚的事实。
因为他的小妾莉莉雅,以及女儿爱夏来到了米里斯。
克蕾雅是米里斯教徒。自然不会允许娶两名妻子这种不忠之事。
但是,保罗并非米里斯教徒,将教团的教义强押在别人身上,克蕾雅也明白这是多么愚蠢的举动。
她每个月会传唤两人几次,灌输拉托雷亚家的教育。
学习礼仪规矩,以及简单的仪式。
对克蕾雅而言,只是理所当然地学习理应要会的事情。
然而诺伦的表现赢不过爱夏,总是在闹脾气。
克蕾雅很不喜欢她那样的态度。明明只要努力就能办到,诺伦却是早早放弃不肯尝试。
她是太害怕输给爱夏,所以才敷衍了事。这么认为的克蕾雅向诺伦说,没有赢的必要。只要拥有符合拉托雷亚家淑女的能力就好,克蕾雅这么叮嘱诺伦。
克蕾雅认为她有以自己的方式鼓励。
但是,诺伦的状况始终没有好转,尽管用尽了所有话语鼓励,她依然不成气候。
而身为小妾女儿的爱夏,却瞧不起那样的诺伦,这让克蕾雅火冒三丈。
生气的克蕾雅变得感情用事,因此不论对爱夏还是对莉莉雅都是百般刁难。
到头来不管是诺伦还是爱夏,都在没有符合克蕾雅期望的情况下跟她道别。
后来,又过了几年的岁月。
没有收到发现塞妮丝的报告,克蕾雅回忆起与孙子在一起的日子。
长子、长女的孩子们都已经陆续成年。大家都成长得十分出色,成为了不管到什么地方都不会丢脸的米里斯贵族。
身边已经没有孩子们的身影,也没有孙子们围绕。
诺伦与爱夏。她们两人也差不多成年了才对。现在变得怎么样了呢?
仔细想想,唯独那两个人没有符合自己的期望。
因为她们终究是塞妮丝的女儿吗?塞妮丝到底是怎么教育小孩的……
这样思考的克蕾雅突然打消了这个念头。归根究柢,塞妮丝根本就连教育女儿也办不到。
生下她们还没过多久,才刚一岁或是两岁的时候,就发生了转移事件。塞妮丝甚至没有机会去教育刚懂事的女儿。
诺伦是被男方独自扶养长大。
爱夏或许也是因为转移事件的影响,并没有被教好要尊重正妻的小孩。
塞妮丝虽然是那样的孩子,但是勤奋向学。有段时间甚至还被称为米里斯贵族千金的榜样,是非常出色的淑女。即使是成了冒险者,只要由她好好教导……
克蕾雅开始强烈地怀念起塞妮丝。
想见她一面。虽说见面之后,肯定也只会痛斥一顿,让塞妮丝敬而远之,但即使如此也想见她一面。
就在这个时候。
从鲁迪乌斯那边捎来了发现塞妮丝的报告。
报告的内容指出,尽管塞妮丝丧失记忆,陷入了心神丧失状态,但是她依然活着。
信的内容很简洁,上面只以简明扼要的文体描述在哪发现,处于什么状态。
甚至,还轻描淡写地写上了保罗的死讯。
尽管文章中提及今后打算帮她治疗,但连一句话也没写到会带她回来。
克蕾雅立刻回信。
无论如何,都想再见到塞妮丝一面。
★ ★ ★
然后又过了几年。
这段期间,克蕾雅调查了治疗塞妮丝的方法。
她四处询问米里斯里的医生及治愈术师,也去了米里斯教团旗下的图书馆无数次。
在这段过程中,她也阅览过魔族留下的文献。尽管这种行为其实不被允许,但是她相信在漫长的历史当中,肯定会找到相同的案例。
于是,她找到了。
一种很诡异,不确定是真是假。非常难以相信,令人作呕的方法。
不过,作为前例来说,确实有一个成功治疗的案例。
并不是魔族的治疗法。好像有一名长耳族罹患过类似症状。据说那名女子以心神丧失的状态出现,然而在与许多男人交媾之后,她取回了自己的心智。
这种事情难以置信。是妖言惑众。那样的方法,根本连试也不用。
然而,她为了找寻证据而持续进行调查之后,才发现……那名人物似乎是真实存在。
而且,据说她现在也持续在与男人交媾。
克蕾雅很苦恼。尝试那种治疗法好吗?塞妮丝应该也不愿意这么做吧?
但是,即使如此。假如真的没有其他方法……
正当她为此苦恼的时候。
鲁迪乌斯带着塞妮丝回来了。
塞妮丝被她的儿子鲁迪乌斯,以及小妾的女儿爱夏两个人带回来了。
仅仅三个人。自从信寄出之后,顶多三年。即使是不习惯寄信到远方的克蕾雅,也明白鲁迪乌斯是连忙赶来。
她认为首先要慰劳他们并寒暄几句。接着再确认治疗的进行状况,以及今后的治疗方针。
若是还有余裕,就询问诺伦与爱夏的近况。
可是看到塞妮丝的瞬间,这些预定就全被她抛诸脑后。
克蕾雅走进房间,一看到了塞妮丝的脸,靠近她,近到不能再近,看着她飘移不定的视线,涌起一种仿佛心被狠狠揪住的感觉,内心的焦躁随着叹息吐出,拜托了经常来看诊的医生安得尔。
安得尔这名人物,是来帮最近身体状况总是有毛病的克蕾雅管理健康的医生,克蕾雅也会针对塞妮丝的治疗法向他请益。
被许久不见的塞妮丝吸引注意力的克蕾雅,在对无视鲁迪乌斯一事感到抱歉的同时转过身子。
此时,她突然发现缩在沙发角落坐着,身穿女仆服的女性。
有着深色褐发的那名女性。她不可能认不出来。
然而,克蕾雅在那瞬间注意到的,是她的打扮。
女仆服。
「爱夏小姐,好久不见。今天……你是以哪种立场而来的?」
「咦?那个……就是,为了照顾塞妮丝夫人……而跟过来的。」
听到这个回答,克蕾雅不禁大声凶了起来。
照顾。换句话说是以女仆的身分前来。既然这样,身为主人的塞妮丝及鲁迪乌斯明明站着,爱夏自然没有坐着的理由。对于克蕾雅而言,这次的训斥是合情合理。
但是,鲁迪乌斯却插手干预。
这很正常。因为克蕾雅搞错了事情的先后顺序。
初次见到的鲁迪乌斯,是个与保罗十分相像的青年。不论愿不愿意,鲁迪乌斯的脸都会让克蕾雅忆起保罗的长相。那个老是喝得酩酊大醉,毫无品行可言的保罗。
那个保罗。要是没有他,塞妮丝或许也不会变成这副模样。
克蕾雅的脑海,甚至还涌现出这样的情感。
或许是因为这样,在接下来与鲁迪乌斯的对谈当中,克蕾雅表现出了她不好的一面。
固执又爱慕虚荣的个性,令她隐藏自己的失败,表现出高傲的态度。
不过,鲁迪乌斯的态度很真挚。
对于克蕾雅尖酸刻薄的话语,他正大光明地以道理反驳。看到他如此光明磊落的态度,让克蕾雅提高了对鲁迪乌斯的评价。
后来的对话,照克蕾雅所料想的那样进行。
确认治疗的进行状况,诺伦的近况。至于爱夏,则是因为刚才斥责她而感到尴尬,所以默默不问。
鲁迪乌斯似乎稍稍欠缺了米里斯的常识,但是有身为当家的自觉,也明白表示会好好照顾诺伦。
克蕾雅一改对他的看法。尽管还很年轻,却是个有当家自觉的有为青年。
克蕾雅是这么看待他的。
龙神奥尔斯帝德的属下究竟是何种程度的地位,克蕾雅不得而知。
克蕾雅虽然缺乏对武学方面的知识,但既然他说自己与阿斯拉王国的国王关系亲密,即使刚升为当家,也可以说是无愧自己的家世吧。
他配得上显赫的家世,有着高度责任感以及实际成果。
克蕾雅看得出来,眼前的这名青年,恐怕是比自己所想的还要杰出许多的人物。
那个塞妮丝的儿子居然……
这样一想,就涌上了一种令人懊悔,却又为此感到骄傲的复杂心情。
但是,正因为是这样才有问题。
接下来要进行的治疗法,势必会被他人指指点点。让一个女人与一群男人交媾,并不是能被允许的行为。
鲁迪乌斯真的有办法接受那个治疗法吗?稍微试探了一下,他便有如烈火那般怒不可遏。即使变成这种状态,他依然爱着塞妮丝。这是当然的吧。否则的话,不可能花上好几年把她带来米里斯。
而且,克蕾雅认为他肯定不知道那个治疗法,也没有尝试过。
应该把治疗法的事情告诉他吗?虽然可信度很低,但似乎有一试价值的这个方法。
还是说,要是把治疗法的事情详细告诉他,说不定能得到赞同。
但是……克蕾雅想了一下。
眼前的这名青年,他还有大好将来。
根据风声指出,他似乎与教皇派的神父有密切来往。同时,也有传言指出教皇的孙子回到了米里希昂这块土地。由于旅途漫长,就算他们是一起回来也不足为奇。
说实话,对克蕾雅而言,那些权力斗争其实怎样都无所谓。
但是,万一鲁迪乌斯要以教皇派的身分行动呢?不是以拉托雷亚家,而是打算以格雷拉特家,作为奥尔斯帝德的属下,依附教皇派,在这个米里希昂活动。
治疗法势必会成为他的枷锁。
一旦对自己的母亲尝试那种治疗法,势必会形成丑闻。这个国家的所有人都会在背后指指点点。他势必会无法在这个国家生存下去。
应该要把那个治疗法,告诉那样的他吗?要让他参与这个行动吗?
不。克蕾雅得出了这个结论。
他还是什么都别知道比较好。
别让他知道母亲会与一群男性交媾。别让他扯上关系比较好。
这件事是克蕾雅自作主张。与拉托雷亚家无关的鲁迪乌斯,跟此事毫无关联。
这样做比较好。
没有不尝试治疗法的选项可选。毕竟克蕾雅已经等待了将近二十年。
等着与塞妮丝见面,与她交谈的那一刻。
于是,克蕾雅开始行动。
她打算由自己来扮黑脸。
故意激怒鲁迪乌斯,让他与拉托雷亚家决裂。
从家里派出使者,绑架塞妮丝。
可是,到了这里,她就停止了行动。
带回家里的塞妮丝。成长后,开始衰老的塞妮丝。依旧是如此美丽,作为一名女性依然吃得开的自己的女儿。
让她与不特定多数的男人发生关系,真的好吗?
不好。当然不好。
但是,塞妮丝在这种状况下,应该也不希望让儿子一直照顾自己。
如果她能开口说话,肯定会要求别人把她治好。
克蕾雅甚至还想到了这样的借口。她对自己找这种借口感到恶心。
希望有谁来阻止自己。现在,自己正打算要做不可以去做的行为。如今她已经无法阻止自己。
烦恼。苦恼。纠结。
一整天,她都和塞妮丝待在同一个房间,抱头苦思。
什么都没做只是发呆的塞妮丝,偶尔会表现出像个人类的反应,让克蕾雅更加烦恼。
而阻止她的,是卡莱尔。
卡莱尔从特蕾兹那边听说了事情的大概,接着从主治医生安得尔那边听说了事情的全貌。
治疗法的事,以及想要尝试这个方法的妻子正为此苦恼的事。
妻子正打算做出令人发指的事情。
他对着那样的妻子,温柔地说道:
「……在尝试那个治疗法之前,先请神子大人看看吧。」
只要知道塞妮丝的记忆,说不定就能厘清什么。
或许可以因此让她下定决心。也或许正好相反,会让她放弃尝试这种治疗法。
卡莱尔为了要请神子窥视记忆而提出申请。
他动用了神殿骑士团大队长的所有权限,隐瞒塞妮丝的名字,不让鲁迪乌斯察觉到自己的行动,在这样的状况下实现了晋见神子的许可。
一般来说,神子不会基于个人因素去窥见记忆。
而他办到了,预定晋见神子的日子,就是今天。
今天,卡莱尔与克蕾雅带着塞妮丝,私底下前往教团本部的这一天。
发生了绑架事件。
★鲁迪乌斯观点★
「因此,我们现在才会在这里。」
事情经过讲到这里就结束了。
克蕾雅双眼泛红,卡莱尔则是一脸沉痛表情。
周遭的反应各不相同。有人皱起眉头,也有人以苦涩表情环起双臂。
特蕾兹用手捂着嘴,表情一脸震惊。
神子就像是在表示她早就知道似的挂着微笑。
克里夫面无表情。该不会他已经事先在哪听过这段话了吧?
但是,像这样听完之后就能理解。克蕾雅想做的事情肯定是不会被原谅的。就算是未遂,光是「曾经想让」自己的女儿做出那种事就不能原谅。
非但我无法原谅,社会也不会原谅。以米里斯教的教义来说也是不能允许。
虽然不知道在这个国家的法律上是否有罪,起码照周遭的反应来看,无疑是会让家族颜面无光的行径。
而且要是我也参与其中,理所当然的,我在这个城市的活动将会形同绝望。
所以,才会和我分道扬镳。试图自己一个人设法解决。打算独自烦恼,独自接受惩罚。
但遗憾的是,克蕾雅搞错了。
「那个……所谓的治疗法,应该是大约两百年前的事情对吧?」
一这样问,克蕾雅就以惊讶表情抬头。
「没……没错!据说在大约两百年前,有名症状类似的女性……」
「然后那名女性,是不是因为这种行为,而被逐出村子?」
「……既然你知道,难不成试过了吗?」
「怎么可能。」
那个病例。应该就是指艾莉娜丽洁吧。
当然,与事实有所出入。她是从塞妮丝目前的状态,花费好几十年才恢复神智。
变成婊子,则是在那之后。
但是,传说这种东西就是会流传错误的内容。就算以奇怪形式流传下来也没什么好不可思议。
「我虽然没有尝试,但是我有直接见过那名女性,听说了她的经历。」
艾莉娜丽洁的事情,或许没有写在信上。
当时要保密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是……这样啊。」
克蕾雅像是虚脱似的垂下了肩膀。然而,她的表情看起来好像也隐约松了口气。
「那么,我所做的事情,全都是毫无意义呢……」
「确实是这样。」
「……这样啊。」
要是在第一天有听到治疗法,想必我也不会气成那样。不是啦外婆,我见过那名女性也问过了,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啦。那样怎么可能治得好嘛。
会像这样笑着带过吧。
嗯。大概。
「你明明先跟我说一声就好了啊。」
「……万一你不知道其他治疗法,有办法忍住不试吗?」
「……」
我没办法回答。无法肯定地答No。万一艾莉娜丽洁亲口说「自己是因为色色的事情而治好」,就试了吧。一开始不会尝试,而是寻找其他方法。
但是,从那之后也过了好几年。要是没有其他方法,我会怎么做呢?
烦恼到最后,究竟会得出什么样的结论呢?
「可是,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怎么会做出这种蠢事……」
克蕾雅这样说完,又流下了眼泪。
应该是因为想对自己的女儿做出无意义的残忍举动,而觉得没脸面对她吧。
或许她还心存芥蒂。或许有种难解的疙瘩占据内心。
但是我倒是释怀了。现在,我可以理解她至今为止的言行举止。
为了女儿、为了家族。克蕾雅的行动,没有一丝虚伪。
再加上现在的状况。这次的事情被利用在权力斗争的这个状况。
为了起码不让自己打算做的事情曝光,她决定独自扛下罪行。
会那么做,是因为她认为至少要保护拉托雷亚家吧。
要保护特蕾兹,以及我不认识的舅舅与大姨他们。
不过,做法错了。
我不得不这么说。应该有更好的做法。应该有很多各式各样的做法才对。
可是,这也是为了塞妮丝,为了我。
为了女儿、为了家族。我和卡莱尔之所以会被塞妮丝赏巴掌,就是因为这样吧。
「唉……」
真教人叹气。对了,克里夫。突然包庇克蕾雅的克里夫。
「克里夫学长,刚才那件事,你是什么时候听说的?」
「今天早上。因为我偶然遇见来到教团本部的他们。」
「……为什么你那个时候没有帮我阻止他们?克里夫学长也很清楚艾莉娜丽洁的经历吧?」
「关于治疗法的详细内容,他们只告诉我那是身为人所无法原谅的事情。」
哦,这样啊。说得也对。
既然他们至今不管对谁都绝口不提,想来不可能对克里夫提起。
「我原本打算要在今天告诉你的……抱歉。」
事情变成这样也没办法。
毕竟是克里夫。他肯定在当时也谴责过克蕾雅与卡莱尔。说你们所做的事情是错的。赶快把塞妮丝还给鲁迪乌斯,跟他道歉。
然后,被他的气势震慑的卡莱尔,说明了事情的经过。
听到身为人所无法原谅的事情,想必他也感到很犹豫。也被要求封口了吧。
所以,他没有在公开场合把事情讲明,而是苦口婆心地告诫我。
他认为只要能在这里阻止,只要能告诉我克蕾雅的行动是真心为了塞妮丝着想,应该就能重新找到解决的方法。
虽然他的做法也称不上好……
但那也是因为他顾虑到克蕾雅与卡莱尔的心情。可以说很有克里夫的风格。
不管怎么样,我懂了。舒坦多了。
「那么,我再问一次各位。」
当我整理好自己的心情,克里夫环视所有人开口说道:
「这次的事情,是一名女性为了帮助女儿所做的。然而把这件事用于权谋,像这样联合起来百般指责,称得上是遵从圣米里斯大人的教诲吗?」
教皇依旧挂着和蔼可亲的表情。枢机卿则是板着一张脸。圣堂骑士团及神殿骑士团,脸上看起来有些松了口气……他们各自看着克里夫。
「这次的事情是意外。而且是没有任何人身亡的幸运意外。是由一名母亲所引起的,温馨的意外。有关于时间与骚动的损失。有人一时陷入了不快情绪,也有人因此受伤吧。但是,那又如何?现在不是应该将一切付诸流水,原谅她,将现场的裁定从宽处置吗?」
克里夫这样说完,便望向我。
「鲁迪乌斯,决定权在你。身为最大受害者,也是战斗胜利者的你。」
我老早就放开了神子的手。
但是,神子一直面带微笑坐在我旁边。就像是在表示自己早就知道会变成这样。
一副早已看穿一切的态度。这家伙。
「好吧。」
我以沉稳的氛围这样回应。虽说内心或多或少还留有一些疙瘩。
可是,只要待会儿再好好跟克蕾雅谈谈就行。既然她是那种人,想必只要好好沟通,芥蒂也会自然消失吧。不过,说不定会在谈话中稍微有点不爽。算了,这种事情在跟人交流时总是在所难免。
「可是,请让我提出三个条件。」
此时,我提出了条件。
释放神子的条件。而且还厚脸皮地提了三个。
「首先,请让神子大人看一下我母亲的记忆,确认是否能治好她。」
「当然没问题。毕竟我好像原本就有这个预定。」
虽然我这句话是对着枢机卿说的,回答的却是神子。
态度就像是在表示「我知道的」。
或许,她也早就知道今天要替塞妮丝诊察。是因为知道这件事,才会让我把她捉走,诱导我来到这里吧。
这个假设可能性很高。
「只不过,因为我没有办法恢复记忆,恐怕没办法治好她……」
「就算是这样也麻烦你。枢机卿猊下也不介意吧?」
「嗯。」
枢机卿看起来心情不错。
想必是因为他察觉到自己派阀的拉托雷亚家不会受到太严重的打击吧。
「再来,这次的事情就当作没发生过。相对的,请全面协助『龙神』奥尔斯帝德。」
「当然没问题。」
「……无妨。」
教皇自是当然,枢机卿也点头同意。
看来也很有机会贩卖瑞杰路德人偶。
关于枢机卿方面,说不定现在先打击他一下比较好,但结果姑且对我有利,这次就先这样吧。要是太贪心反而会得不偿失。
「另外,还有一件事。」
我望向克蕾雅,还有卡莱尔。两个人僵着身体看着我。
「还请你们让我与拉托雷亚家恢复关系。」
听到这句话,先是特蕾兹抚着胸口松了口气。
卡莱尔一脸歉疚地低下头,克蕾雅则是哭了出来。
她发出啜泣般的呜咽开始哭泣。发出既不像谢谢,也不像对不起的声音,不断哭泣。
看到那样的克蕾雅,塞妮丝缓缓地抚摸她的头。
于是,在米里斯的事件就此闭幕。
第七话 「为了报恩」
后来,我写下了字据。
字据的内容简单来说,就是这次事件的全貌。由于鲁迪乌斯宅心仁厚,神子平安无事。意外的责任归咎于米里斯教团。米里斯教团今后会全面支持,甚至是支援「龙神」奥尔斯帝德,以及鲁迪乌斯・格雷拉特的行动,以示负责。所谓的「行动」虽然也包含与魔族相关的事项,但法律上有问题的行为则不包含在内……像这种感觉。
这次的两名主谋,教皇与枢机卿理所当然地签名了。
额头上冒着冷汗的枢机卿实在很俏皮。
签下字据之后,作为交换归还了神子,接着就地解散。
听说各个相关人士会遵照刚才简易审判的结果,之后再透过另外举行的评定会议来厘清这次失态的责任归属。
尽管我不知道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但枢机卿应该能顺利躲过。
算了,追究这件事并非我的工作。既然他不是人神的爪牙,虽然是碍事者但并非敌人,更何况就算击溃了枢机卿一人,排斥魔族的派系也不会就此消灭。
总之,我得到了该拿的东西。袭击事件这方面,也就此划下句点。
后来,我带着塞妮丝与克里夫返家。
回程途中,克里夫喃喃说了一句:
「抱歉。」
「怎么突然这样说?」
我楞楞地回话,克里夫说:
「仔细想想,这次的绑架都是因为我不经意的发言引起的。最后虽然算是以好的方式收场,但我只是耍嘴皮子说些了不起的话,感觉反而把事情弄得更糟。」
「是这样吗?」
你平常不就是这样吗?
以自己的主观行动,义正词严地讲着大道理,可是最后会引导人们得到幸福。
克里夫学长总是如此。
「我没有放在心上,你可以好好反省这次的事情,活用到下次机会。」
「嗯,我会这么做的。」
克里夫看起来有些沮丧……比起刚才说的,我更担心克里夫在这次事件之后的立场。
家里面,温蒂正在等着我们。只有温蒂。
「啊,欢迎回来。」
突然,涌起一种不知爱夏与基斯是否平安的心情。
写字据时,我不动声色地试探了一下,但枢机卿及神殿骑士团只回说:「不知道。」难不成是准备用来当作之后的王牌吗?还是说……
「爱夏小姐、基斯先生,不要紧了!」
结果我的担心只是杞人忧天。两个人从地板下走了出来。
「呼,欢迎回来,哥哥……还有,塞妮丝母亲。」
两个人都松了口气。
询问缘由之后,好像是因为情报指出,克蕾雅与卡莱尔一大早就离开家里移动到教团本部,他们为了通知我而去了教团本部。
可是,为时已晚。
他们抵达教团本部时,神殿骑士团正在吵吵嚷嚷。移动到教团本部的克蕾雅,以及打算接触特蕾兹的我。两个人接触之后,肯定是擦出了什么火花。这么思考的他们想起了我下达的命令,返回克里夫家。
打包好行李后,他们就藏身在家里,打算一到夜里就逃出城外。
「这段期间神殿骑士团的人来了好几次,不过我这次有好好把他们赶走!」
温蒂这次似乎确实地完成了分内工作。
不过,枢机卿果然也打算对爱夏与基斯下手吗?真是好险。
「不过话又说回来,哥哥,母亲回来了就表示……?」
「嗯,结束了。」
我向爱夏与基斯说明了事情的详细经过。
全部听完之后,爱夏发出了感叹的声音,眼睛一闪一闪地这样说道:
「总觉得哥哥就好像英雄呢。就算因为周遭的人失败而陷入窘境,有一天却会突然解决了所有事情,凯旋归来呢。」
别说傻话了。
哪有像我这么不像样的英雄啊。
隔天。为了让神子诊视塞妮丝,我们前往教团本部。
卡莱尔与克蕾雅两人来克里夫家迎接我们,包含克里夫在内共五个人一起搭马车移动。
在马车里面,我和卡莱尔聊了几句。他似乎对这次的事情感到相当悔恨,一次又一次地向我赔罪。虽然他的做法也多少有些问题……但我并不打算责备失败。
人是会犯错的。
重要的是能否反省,活用到下次机会。
在这方面很难说做得面面俱到的我,没理由对他人的失败喋喋不休地抱怨。
就算对失败过的事挑三拣四,也不会有任何进步。
况且基本上,我也没有责任引导他们进步。
尽管卡莱尔侃侃而谈,克蕾雅却是一句话都没说。载了五个人的马车中,她始终保持沉默。她是怎么想的?是否该问看看呢?
当我拿不定主意时,已经抵达了教团本部。
我们办理正式的手续,取得了在教团本部中枢晋见的许可。
我们被带到的地方,八成是神子平常在使用的房间。
与教皇会面时相同,在中央架设着透明障壁的场所,有两张椅子、一扇窗户。
在略显昏暗的室内,有六名护卫。
没有看到特蕾兹。是被替换掉了吗?
不管怎么样,诊察会在护卫那群跟班的包围下进行。
不过,这次并没有特别受到警戒。每个护卫都摆出尴尬表情,把脸从我身上别开。
不需要道歉。毕竟那是他们的分内工作。
况且我也狠狠揍晕了他们。算是彼此彼此。
由于他们还会另外受到与工作有关的惩罚,这样就好。
再怎么说,我都还想和他们重新打好关系。
要是遭到那类家伙怨恨,之后会很可怕。所以如果可以,我想和他们保持良好关系。
「那么,我要开始喽。」
神子与塞妮丝面对面坐在椅子上。
达司特轻轻按住塞妮丝的头,固定头部,撑开她的双眼。接着神子将脸贴近,四目相对。
简直就像是在眼科检查。
「……喔。」
神子与塞妮丝的视线发光。
视线发光……也只能这么形容。因为在双方凝视彼此眼睛的中间,隐约流窜着一道光。
「不愧是神子大人……」
「依然是如此神圣……」
那群跟班忍不住发出叹息。
至今都没出现过这种光。是演出效果吗?不对,或许是不拿出真本事就不会出现。
如同火魔术会借由提高魔力而增加热量与亮度,神子的能力也是相同,一旦全力以赴就会呈现出这样的现象。是光纤网路。
「……」
我看到克蕾雅正将双拳紧紧握在胸前。
这犹如祈祷一般的姿势,让我也绷紧神经。
现在,塞妮丝过去的记忆正被赤裸裸地曝露出来。
在那个迷宫的深处。或许可以看见她飞到魔力结晶里面的时候当下的记忆。要是能从塞妮丝的记忆当中查明原因,说不定也能找出解决方法。
希望能出现提示。我有博学多闻的熟人,只要有提示,或许就能察觉到什么。
像是奥尔斯帝德,或是奇希莉卡之类。
「……啊。」
神子轻轻发出一声,猛然一颤。
达司特立刻放开塞妮丝的头,迅速地碰了神子的肩膀。
是下载完成了吗?
「……」
神子睁开眼睛,缓缓起身。然后笔直地望向我这边。
「鲁迪乌斯・格雷拉特。」
「是。」
被叫了全名,所以我端正姿势。
「我看了塞妮丝・格雷拉特的记忆。」
「如何?」
「直到转移事件之前,她都待在菲托亚领地的布耶纳村,过着一边养育诺伦与爱夏,一边在村子的疗养院帮忙的生活。」
从那里开始吗?
也对,嗯。毕竟要是不把看到的事情依序确实说出,会让人以为她只是随口说说。
「自从与你别离,塞妮丝每天都在担心你。有好好吃饭吗?有没有穿好衣服?是不是向很多女孩子搭讪呢……」
噢。对不起。啊,不过我当时可没有花心喔。
在被下半身支配之前,鲁迪乌斯大陆很和平。毕竟我没有攻打毫无防备的希露菲国,就这样维持了几年的和平。从这几年侵略希露菲国的频率来看简直难以想像。
「她的记忆,就在担心你时染成了一片雪白,暂时中断。」
是转移事件。我目击了那个瞬间。
但是,听说几乎所有人都不清楚出了什么事,回过神来才发现遭到转移。
保罗是这样,莉莉雅好像也是。
「后来,她的记忆被封闭在漆黑的视野当中好一阵子。」
「……好一阵子吗?」
「没错。她所经历的时间就好比是睡觉时并没作梦,睡了一段很长的时间。」
既然没有记忆,表示她果然是因为转移事件,就这样被转移到迷宫里了吗?这种机率应该很低才对……
不过,就算很低依然有可能。瞬间移动之后,也存在着跳进墙壁里面的风险。
要是有好好设定转移魔法阵的出入口,应该就不太可能发生随机转移……
但是那起转移事件,真的是突如其来。
我记得,好像有说过是七星来到这个世界的余波还是什么的……
算了,过去的事情再追究也无济于事。
要是人族别把转移魔法阵视为禁忌,确实管理的话就好了。
这样一来,应该就不会造成混乱,也能快速应对。
嗯。这点也向爱丽儿进言一下吧。只要提出有关转移的研究报告,爱丽儿应该会设法做些什么。
……奇怪?
可是,这样一来,基斯是怎么找到塞妮丝的?我记得那家伙好像是说自己搜集情报之后,发现塞妮丝在转移迷宫的深处……奇怪?
「之后,她就开始作梦。」
神子的一句话把我从思考中拉回现实。
总之,之后再追问基斯吧。反正他现在不在场。
「作梦吗?」
「是的。作梦。她开始以一种宛如变成布偶的感觉生活。」
「……布偶?」
「不过,是很幸福的梦。」
此时,神子闭上了眼睛。就像是看着映在眼睑底下的图画般滔滔不绝地开始说道:
「是在陌生的家中,悠哉生活的梦。与莉莉雅一起晒晒太阳,整理庭院。」
此时,神子的语气起了变化。
她开始用像是塞妮丝的语气说话。
「虽然保罗过世了,但鲁迪与希露菲结婚生了孩子。
不过他果然是那个人的儿子。鲁迪真是的,居然也和洛琪希还有艾莉丝结婚,不断地增加妻子,可是包含希露菲在内,大家看起来都很幸福。
诺伦虽然嘴上抱怨,但依然会好好地上学,每次照面也都会说声:『妈妈,我出门了。』总是会和我好好打招呼。
爱夏跟我很合得来。她很喜欢花喔。有次我说喜欢苹果和水仙,她就回说:『塞妮丝夫人也是?』
我说其实叫我妈妈也没关系时,莉莉雅就露出了困扰表情。果然她也是希望能以妈妈的身分面对爱夏。
洛琪希在家附近的学校担任教师。
听说是非常受欢迎的教师呢,诺伦是这么告诉我的。
那孩子因为是魔族,所以也有点年纪了……不过,因为鲁迪非常喜欢洛琪希,所以年龄应该不成问题。
和艾莉丝虽然是初次见面,但我可以感受到她非常喜欢鲁迪。
她趁谁都没有看到的时候走到我面前。满脸通红地说:『小女子不才,请您多多指教。』
我不由得笑了出来。我和她说这句话应该在鲁迪面前说才行。在我面前不用那么恭敬。
然后,艾莉丝她啊,就满脸通红地缩了起来。
明明平常是那么勇猛,真的是很可爱呢。」
那是──这几年来的记忆。
和我的记忆稍微有些出入。诺伦几乎没有向塞妮丝打过招呼。爱夏在从事园艺时,就算和塞妮丝说话她也不曾回答。
可是,说不定映在塞妮丝的眼里……
大家都有回应,而她感觉自己也有在跟大家说话吗?
「然后,是鲁迪的孩子们。
露西是个懂事的孩子。明明年纪还那么小,却认为自己得当个好姐姐才行。
她会非常认真地听希露菲说的话,而且还为了让鲁迪看到,每天都在练习魔术。
可是在我面前呢,偶尔会说些丧气话。说自己没办法像妈妈她们做得那么好,觉得很沮丧。
我说不要紧,总有一天会办得到的,就算没办法,只要再找其他办得到的事情就好。
然后,她就回说会再稍微努力一下。真的是好可爱呢。
菈菈与我非常亲近。她出生不久之后就会说话。有什么事都会叫我喔。
就像奶奶~奶奶~这样叫着……然后啊,雷欧就会过来找我说:『大夫人,不好了。不好了。菈菈大人尿床了。』
最近,她经常会爬到我的大腿上,我们和雷欧三个人一边晒着太阳一边聊天。像是在房子外面有什么,或是爸爸的故乡在哪里之类。
亚尔斯非常喜欢胸部。和以前的鲁迪一个样。
每当被我抱着,他就会一脸很舒服地往胸部抱过来喔。
像我这种老奶奶的胸部也能接受呢。
看来好像遗传到了保罗与鲁迪不好的地方。
你要像鲁迪那样,让女孩子哭泣是可以,但记得最后要好好让人家幸福喔?」
回过神来,我的眼眶正热得发烫。
泪珠已从眼眶扑簌簌地流下。露西不太会靠近塞妮丝,菈菈也不会说话。有一半以上,都是塞妮丝的妄想。是从那对空洞的眼神中,所看到的妄想。
塞妮丝所看到的世界,很温柔。
「对了对了,说到鲁迪,那孩子成为很厉害的人的属下了喔。
龙神奥尔斯帝德。
听说是那个『杀死魔神的三英雄』其中一人,龙神乌尔佩的远门弟子。
他非~常强,而且长相非~常可怕,虽然大家都很怕他,但我却不觉得可怕。
我认为,他其实很想和大家好好相处。
而且他特别关心鲁迪。经常会来家里看看状况喔。
虽然我偶尔也会和他说话,但他好像平常就不太习惯和别人聊天。总是会变得语无伦次。
不过,他是个很温柔的人喔。每当露西学习魔术遇到瓶颈,就会教她诀窍……虽然因为诀窍很难,露西其实不太能理解。
我跟他说可以抱抱看菈菈,他就会战战兢兢地抱起来,但是手的动作非常温柔。
只不过,雷欧和亚尔斯似乎不是很喜欢他。
像前阵子,他还把亚尔斯弄到嚎啕大哭,看到艾莉丝一来,就像逃跑一样回去了。
他就是这样一个强悍且温柔的人。虽然不清楚鲁迪成为那个人的属下后在做些什么,但是我感到很引以为傲。
我想,保罗肯定也是这么认为的。」
这段话到底哪部分是真的?奥尔斯帝德应该几乎没来过我家才对啊……
难不成是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来访的吗?
「鲁迪变得非常出色。
诺伦与爱夏也成年了,他和希露菲的第二个孩子也即将出生。
只是莉莉雅对此感到焦急,因为她认为自己必须照顾我,她真傻呢。
要照顾我还是照顾孩子们,当然是以照顾孩子们优先吧。
于是希露菲就交给莉莉雅照顾,而我要去母亲身边。
没事的,不用那么担心,我以前也是冒险者呀。
和鲁迪,和爱夏,还有鲁迪的朋友克里夫一起……
呵呵,居然要和鲁迪一起旅行,真令人兴奋。」
塞妮丝的记忆,来到了最近这阵子。
「母亲大人真的变成老婆婆了。
和以前完全不同。非但没有责备我,还用快哭出来的表情,塞妮丝、塞妮丝地叫着我的名字。
担心我有没有哪里受伤,有没有生病,还让我看医生。
明明我看起来就是这么有精神啊。
不过,真是爱操心呢。因为她几乎每天都让我看医生。
以前那么严厉的妈妈,居然会哭丧着脸,完全没有责骂我。
而是每天都一脸担忧地来看我。
对了对了,爸爸也来了喔。
爸爸真是的,居然还留了胡子。
我问他以前明明不是这种风格,他竟然回答说是因为出人头地了才留长的。
我说不适合之后,他就露出了苦笑。」
我不经意望去,发现克蕾雅正把脸埋在卡莱尔的胸前。而卡莱尔则是摸着自己的胡须,眼角也泛着泪光。
「只不过,妈妈和鲁迪的感情很不好呢。
因为鲁迪很讨厌被人趾高气昂地说教,所以和妈妈吵了起来。
真希望能想个办法让他们言归于好……当我这么一想,果然不出所料,鲁迪居然把妈妈逼到走投无路。
在布耶纳村和保罗吵架时也是这样,鲁迪在这种时候,真的是毫不留情呢……
我得好好帮他们调解才行!」
说到这里,神子睁开了眼睛。
这样就结束了吗?
「呼。」
神子按住眉间,叹了一口气。
然后,像是累瘫了那般坐在刚才坐的椅子上。
跟班们立刻就围了上去。递出不知何时准备好的蒸过的毛巾,以及倒有水的杯子,按摩她的肩膀及手臂。
待遇就好比什么大人物。
「不好意思,就到这里为止。还满意吗?」
神子看起来精疲力尽。
那个能力会让她如此疲惫吗?应该很累人吧。回溯塞妮丝的记忆,将那份记忆下载到自己的大脑。一瞬间将情景在脑里循环,即兴扮演塞妮丝。
既然如此大量的情报一瞬间流进脑里,那肯定很累吧。
连我也想帮她揉个肩膀。
「是,非常谢谢你。」
没有得知塞妮丝的治疗方法。
不过,明白了塞妮丝变成目前状态之后的感受。
光是听到这些,这次来米里斯就值得了。
「至少她现在感到很幸福。保罗先生过世的事情,她也很清楚。很理解现状喔。」
她确实理解现状。比想像中更加清楚。
虽说稍微残留了一些梦境的感觉,也因为神子的语气听起来颇有童话故事的味道,但小孩的数量之类并没有矛盾。
至于小孩的个性……只有菈菈有些不同。
不过,菈菈确实很亲近塞妮丝。映在塞妮丝的眼里,菈菈其实正在努力地传达些什么……也说不定。
「除此之外,还明白了一件事。」
「……?」
「她……虽然不知道到什么程度,但是她能读取别人的思考。」
读取思考?
「因为处于这种状态,应该不可能正确地读出所有思考,读不到的部分则是会自行补充……」
此时,神子压低音量。
她轻轻地向我招手,摆出要我把耳朵凑过去的手势。跟班们立刻塞住耳朵,转向后方。
我把耳朵贴近神子。
接着她轻声说道:
「她是『神子』。」
我听到这句话,缓缓点头。
我打从一开始就知道。因为被附加诅咒的可能性很高。
而且我也很清楚,咒子与神子在本质上是相同的。
「要是被人知晓,势必会再次引起骚动,所以我建议你隐瞒这件事。」
「当然。不过,我好歹也是奥尔斯帝德的属下。会好好保护她的。」
「能这样果断表示,真是了不起。」
不过,因为这次害塞妮丝被人掳走,现在讲这种话听起来或许很假。但我会抱着这种心态去做。
不过,这次搞懂了两件事。
第一点,是塞妮丝的能力。能读取思考的能力。
尽管能读取到什么程度还不清楚,但至少不是跟死亡有直接关联。毕竟读取思考后也没有表达的手段,危险性很小。代表以后可以放心了。
另一点,就是基斯。
那家伙所说的话有些矛盾。
仔细想想,这次的事件当中,那家伙的举动也实在匪夷所思。
他分明知道拉托雷亚家是排斥魔族的派系,却还主动接近,依言带出塞妮丝。
得在今天问个水落石出才行。
「神子大人,能遇见你真是太好了。得送礼报答你才行呢。」
虽然没有得知恢复记忆的方法,更正确来说是恢复神智的方法,但我认为状态没有想像中糟糕。
既然她有意识。既然她的感觉就像是在作梦。
说不定,她今后也有可能会突然清醒。
就算没有清醒,既然现在就很幸福,或许维持现状也未尝不可。
「谢谢你。那么我想要求两个谢礼,可以吗?」
「是什么呢?」
「可以给我那个手环吗?」
「手环?」
我看向自己的手臂。奥尔斯帝德的手环在眼前闪闪发光。
「是的。」
「……可是,这个手环没办法取下,其他的东西不行吗?」
「不要紧。只要是能够一眼就看出是奥尔斯帝德大人属下的物品,什么都行。」
可以知道是奥尔斯帝德属下的物品。这样一来,也就是说……
「神子大人,你的意思是想加入奥尔斯帝德大人的麾下吗?」
「是的。因为,我也不愿意自己在三十岁之前死掉。」
「原来如此。」
这么说来,我有听说过她的命运很弱。再这样下去,她将会面临到死亡的命运。
虽说看起来不太健康,但也不像体弱多病,这样看来恐怕是遭到暗杀。
从她的能力,以及米里斯教团的权谋术数来想,确实是不无可能。
不过,只要看到她受到奥尔斯帝德庇护,不管是因为这次事件而感到内疚的枢机卿,还是想拉拢我成为自己人的教皇,都将难以对她出手。
只是不代表一定不会出手。
唔嗯……那么,就让他们绝对不能这么做吧。
「那么,我这几天会把证明准备好。」
「感激不尽!这样就能活到五十岁了呢!」
这次多亏有她的帮忙。
日后就别只是送她附有龙神标志的证明,也帮她召唤守护魔兽好了。
「另一个是?」
「麻烦你帮特蕾兹减刑。再这样下去,她肯定会被降级调到边疆地带。」
「这个应该是无可奈何吧?」
毕竟她服从了命令,却没办法顺利达成。
「嗯,是没错。不过这次她输给鲁迪乌斯大人一事,也让枢机卿猊下遭受沉痛的打击。要是她被赶到边疆,肯定会被杀的。我还是希望那个人当护卫。」
派不上用场自然没有用处,枢机卿就算拿特蕾兹出气也没什么好不可思议。
虽然最后和她演变成那种状况……
即使这样,我至今确实受她关照。既然她也只是遭到利用,只是听从命令,要是因为这样就被杀实在太不讲理了。
「我明白了。」
「谢谢你。那么请在请愿书上签名。」
一名跟班无缝接轨地拿了文件过来。真是准备周到。
「那么鲁迪乌斯大人,今后也要请你多多指教喽。」
就这样,神子成为了奥尔斯帝德的属下。
★ ★ ★
「鲁迪乌斯大人。」
后来,在接待室等待马车时,克蕾雅向我搭话。
她仍然一副冷彻表情。与其说这是她平常的表情,应该说是紧张时的表情吧。
「尽管我认为这种话不该在这样场合提起,应该等事情平息后再谈,但由于您之后似乎还有预定,还是现在先谈谈吧。您方便吗?」
我默默地点了头。该不会是因为我娶了三名妻子的事情惹她生气了吧?
如果是两人还好说,但却是三个人。对米里斯教而言肯定是不可原谅的吧。
「是有关我所铸下的错误。」
「是。」
错了。她好像要先讲自己的事。
也对。闯下那样的大祸,居然还想责怪我什么的,仔细想想实在不可能。
她表情始终如一,然后说道:
「这次我打算要做的事情,并不是身为人所能允许的。」
「是这样没错。」
虽说是为了塞妮丝,但是那种治疗法根本没道理。
要是真的做了,我也不可能在这种地方悠哉地听她辩解。
「所以,还请处罚我。」
「处罚吗……?」
「是的,处罚。从你身边夺走塞妮丝,试图犯下残忍行径,请给予这种人应有的处罚。」
「光是赔罪还不够吗?」
「这样无法为人表率。犯了罪就理应受罚。」
我了解她想表达的意思。简而言之,就是道歉有用的话就不需要警察的意思。
关于这次的事件,相关人士基本上都已受到惩处。
然而,克蕾雅却没有受罚。这种结果,克蕾雅自身肯定也无法释怀。
「……你认为什么样的处罚比较好?」
「要以鞭子或棍棒打我也行,要砍断双手也没问题……甚至是索性杀了我也无所谓。」
我说……那样也太矫枉过正了吧?
是要让我冠上杀死外婆的污名吗?塞妮丝肯定会对我大发雷霆的。
「听过方才塞妮丝的心声,你应该很明白我的行为究竟有多么独善其身,自作主张了吧?我想把犹如婴儿般亲近我的女儿,狠狠地推落地狱。不需要同情,像我这种愚蠢之人,理应受到制裁的铁锤。」
她的拳头不断地在颤抖。
刚才那番话,她是这么解释的吗?不过,在我听来并不是这样。
听起来是更加不同的状况。
塞妮丝原谅了。我想,她并不理解自己将会受到什么样的对待。可是,她感受到了克蕾雅的苦恼。有确实理解到她是为了自己才这么做。所以当克蕾雅在那场审判当下,周围连一个伙伴也没有,打算自己扮黑脸的时候,就原谅了她。
因此,塞妮丝才会当场打了我和卡莱尔,却没有打克蕾雅。
这种说法有点太牵强附会了呢。
当我没说。
算了,给克蕾雅处罚也是合情合理吧。
毕竟克蕾雅自身也不想被宽恕,而是希望接受处罚。在受到处罚之前,肯定怎么劝也劝不动吧。
唔──是说,不就是这种顽固的一面才导致这次的事件发生吗?
好。
「我明白了……那么……」
「……」
克蕾雅以紧张神情看着这边。抱歉,就让我以利己方向给予惩罚吧。
「请你改宗。」
「那是指与您加入相同宗教的意思吗?要我信仰魔族?」
讲错了。不是改宗。要是让她改信洛琪希教我也很困扰。
这种场合该怎么讲才好?算了,用词怎样根本不重要。
「不是,失礼了。是我讲错话。你不必放弃米里斯教徒的身分。只要能舍弃排斥魔族的想法,我就感激不尽了。」
「是指整个拉托雷亚家吗?」
「只要克蕾雅夫人一个人就行。毕竟我的妻子里也有魔族,要是别人说她『肮脏』之类的我会不太舒服。还有,要是能认同我的宗教,也不过问我家的教育方针就再好不过了。」
「……」
「另外就是,从下次开始,要是你因为那种事迷惘,请先跟我商量。我自认……拥有足够力量解决大部分的事情。」
克蕾雅摆出了错愕的表情,看着我。
但是,立刻点头了。
「我明白了。」
克蕾雅的表情看起来不太能接受。
应该是搞不太清楚这算不算处罚吧。其实我自己也不是很懂。毕竟这只是提出自己的要求嘛。我所说的话就是惩罚。
不过,或许是因为她认为既然那是惩罚就得概括承受,所以再次点头。
「今后,克蕾雅・拉托雷亚将会转为迎合魔族的派系,不辞辛劳为此活动。而且信赖你,不会过问你的宗教以及教育方针,也不会让他人干预。」
「那就麻烦你了……不过,请别做得太过火,因为把想法强加在别人身上是种毒药。」
「……当然。」
总而言之,只要这个外婆能变得稍微再圆滑一点,今后也不会因为我妻子与女儿们的事情而发生纠纷吧。不过虽然表现得很服从,但也有句话说好了伤疤忘了疼。
下次再见面……不过前提是要有机会,总之我可不希望到时又吵起来。
「我要说的就这些。」
「……感谢您的厚道。」
克蕾雅以严肃表情点头。
真是笨拙的道歉方式呢,哎呀。
好啦,我们后来又回到了克里夫家。
虽然过几天会去拉托雷亚家再打声招呼,不过要先找基斯。我有许多事情必须问个清楚。
这次的事、上次的事。仔细想想,那家伙从以前开始就很会挑时机。
关于这个部分,得叫他好好交待清楚才行。
「那么,我去找一下基斯。」
我把爱夏与塞妮丝留在家里,立刻出门寻找基斯。
「哥哥,先停一下!」
可是,爱夏却阻止了我。
她以有些焦急的表情,递出了手上的东西。
「这个!」
她的手上握着一封信。
以腊密封起来的信。正面写着「给鲁迪乌斯」。
「温蒂说,在哥哥你们出发不久之后,基斯先生就来了,还留下了这个!」
我一语不发地收下。
在这个时间点留下一封信,令人有不好的预感。我马上拆开信封,阅读内容。
「给鲁迪乌斯:
嗨,前辈。
前辈找完神子,回到这里,现在正看着这封信,我想,这表示你大概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吧。
应该知道了吧?你总不可能还没猜到吧?
要是你还没猜到,这封信就是我的失策了……算了。
现在,前辈想必有疑问吧。
就是我为什么会知道,理应不可能发现的塞妮丝的下落。
为什么,我会这么碰巧,就把塞妮丝给带出去?
再往前推,跟前辈见面时也是这样。在德路迪亚族的村落,为什么会偶然找到前辈……
为什么?怎么办到的?
就算是S级冒险者的基斯大人,应该也有办不到的事情才对,是吧?
我就告诉你吧。
一切都是人神大爷的指示。
我啊,是接受人神大爷的建议而行动的。
简单来说,就是『人神的使徒』啦。意思就是我骗了前辈。
很惊讶吗?
是觉得果然没错?
还是说,你在生气?
肯定是在生气吧。哈,那也是应该的。
不过啊,我从小就是听着那位神明的声音而活到了现在。在濒死的时候,在危机的时候,只要听从那个声音就能保住小命。对于毫无战力的我来说,那个声音就是救赎。
前辈,你以前应该也是这样吧?
从魔大陆回来时,人神大爷应该也帮了你才对。帮你和瑞杰路德大哥牵线,协助你得到魔眼,被关进牢房后放了你出来,甚至还让你救了妹妹一命。
就连告诉你塞妮丝在哪里的,也是人神大爷。
可是啊,前辈。
你背叛了人神大爷。
会这样,我猜大概是出了什么事吧?
毕竟人神大爷也并不是什么善神。他给出建议,是为了利用我们,偶尔还会玩弄我们。搞不好就是这个行为,触发了前辈的逆鳞。
可是,也不至于翻脸不认人吧。
因为就算被利用了,我们受到的恩义也还留得好好的啊。
不然可说不过去啊。
好歹,我在故乡毁灭时是这么想的。
人神大爷利用我,毁灭了我的故乡。人神大爷笑得可开心了。说你其实被我利用啦。
那当然连我也会生气啊。搞什么啊你这混蛋,竟敢算计我,别开玩笑了。
不过啊,当时,人神大爷是这么说的。
『因为我以前一直在帮你,这点程度应该没关系吧?』
我想,那八成是为了煽动我才说的吧。借着火上加油,让他能笑得更开心才这么说的。
可是我啊,那个时候就突──然给他想通了。
这么说也对──这样。
想到他以前救了我的恩情,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老实说,我是恨他没错,可是这样才说得过去吧……我是这么想的。
不过,前辈肯定不是这么想的吧。
搞不好你现在也一边读着一边心想『新人,这样不对吧』。
只不过,就算对前辈来说不是这样,对我来说就是这么一回事。
以我的角度来看,前辈才是不知感恩。
你怎么能恩将仇报呢。
所以抱歉啦前辈,我要加入这边。
这次算是先探个状况。为了测试前辈的实力而巧妙地让你掉入陷阱,并与神殿骑士团正面冲突。
不过,你好像很轻易就克服了……不管怎么样,我已经知道这种技俩是解决不了前辈的。
可是,你把底牌全部亮出来可是个败笔啊。
下次,我会集结能确实取胜的战力,堂堂正正地从正面对你发出战帖。
把脖子洗干净等着我吧。
我不恨前辈。在牢房的那段期间很开心,一起在圣剑大道旅行的事也教人难忘。
探索迷宫也是,很久没有那么让人兴奋了。这些都是真心话。
不过,也就仅止于此。我不恨你,但也没有恩情。
虽然我恨人神大爷,但是还有许多恩情要报。就算恨他也要报恩。
这就是我的忌讳。
基斯・努卡迪亚上」
我立刻冲出家门,一边跑一边大喊:
「基斯!」
基斯是敌人。
不知道他怎么做的,但魔导铠也被看见了。他说会集结战力。那家伙……打算怎么做?他说下次会正面对决。该相信好还是不相信好?没必要知道。既然他要动手我就必须阻止他。
我得杀了基斯阻止他才行。
我一路狂奔,直接冲到了位在商业区的佣兵团分部。
立刻将这次的事件概要、人神的使徒是谁,还有信的内容写成简讯发给奥尔斯帝德。
我没等回应就飞奔而出,继续追赶基斯。
但是,我根本不知道他往哪边移动。
我一个人找根本毫无效率可言。这样一想,我立刻冲到教团本部,要求他们通缉基斯。接着再提出申请,要求动员神殿骑士团,麻烦他们寻找米里希昂及其周边地区。
但是,那家伙是人神的使徒。
知晓未来的男人。
基斯。毫无战斗能力却当上了S级冒险者的男人。
不可能捉得到他。
第八话 「被叛徒逃走了」
基斯・努卡迪亚。是名为努卡族的种族最后的幸存者。
不擅长的是战斗。擅长的是除此之外。
尽管不会使剑也用不了魔术,却一直是现役冒险者,目前层级是S级。
这些,就是奥尔斯帝德所知道的基斯这名人物。
「……基斯目前为止,无论我采取什么样的行动,他的动向始终都没有改变。因此,我一直以为他不是使徒。」
奥尔斯帝德。
他借由自己的行动得知世界及世人会如何行动,从中找到使徒或是其他线索。
有自身介入的历史,没有介入的历史。知晓一切的他不管在哪次经历的轮回当中,据说基斯的行动始终如一。
作为冒险者而生,作为冒险者而死。无论周围发生任何事情,也始终没做出可疑举动。
奥尔斯帝德擅长找出藏匿行踪的人神使徒。
像基斯这种没有强大战斗力,以搜集情报与散播假情报为主的使徒,虽然很少但确实存在。他们表面上不会行动,却在背地里像影子般行动,在各种重要场合帮助其他使徒。绝对不会让人领悟到使徒的身分。
而这么做的使徒,奥尔斯帝德将他们全都杀了。
因为他能够轮回。只要轮回个几轮,要判别谁是使徒谁不是使徒根本易如反掌。
但是,唯独基斯不同。
只有基斯并没有特别可疑之处,据说也从来没当过使徒。
不管做什么,他都没做出人神的使徒该有的行动。
即使是要被杀死的前一刻也一样。
「但是,那家伙在每一次轮回中都是使徒,而且都隐瞒到了最后。」
在至今的轮回当中,基斯从来没有「自称」是使徒。
据说奥尔斯帝德也曾怀疑过,并杀死他。只是就算是死到临头,就算差点被杀,基斯到最后也都没有说溜嘴。
「而我却误以为这和历史相同……难怪赢不了……」
光用文章交流,就可以感受到奥尔斯帝德正在沮丧。
他到目前为止,从来没察觉基斯是使徒的可能性。站在人神的角度来看,肯定是笑得合不咙嘴吧。
那家伙,居然还~没有看穿基斯啊,嘻嘻嘻嘻,这样。
算了,他起初可能也不认为基斯是个重要的棋子吧。
「不过,干得好。」
但是,很难想像会有好几个那样的使徒。毕竟奥尔斯帝德经历过轮回,而人神并没有轮回。而且意外的是,使徒其实都是照自己的想法行动。所以就算想制造类似的使徒,想来也不会那么顺利。
「那家伙是人神的王牌。没有下次了。」
因此,基斯是人神的王牌,最后的堡垒──这个可能性十分高。
人神所隐藏的最后使徒。那就是基斯……说是这样说,但不太有那种感觉。
奥尔斯帝德认为这样就赢定了。
也对。他还有轮回可用。万一这次输了,下次再杀死基斯就好。
这样一来,就又朝胜利迈进了一步。
但是,奥尔斯帝德败北后前往下次轮回,就等同于是我的败北。
「我想在这次的轮回取胜。」
不安情绪上涌,写下这句话送出后,收到了「意思是,那家伙没有下一招了」这段文章。
看起来很像在找借口,让我笑了一下。
★ ★ ★
发现基斯是使徒后过了一个月。
我在那之后持续搜索基斯。调派骑士团,找遍了整个米里斯大陆。不管是米里斯教团还是拉托雷亚家,也都积极地协助此事,尽管搜索范围还在扩大,但恐怕已经被他逃掉了吧。
当然,不只是米里斯。
我立刻联络了德路迪亚族,在大森林也发布通缉。
也通报了爱丽儿,麻烦她在阿斯拉王国也发布通缉。
还拜托洛琪希,替我向拉诺亚王国提出申请。
只不过,感觉就算做了这么多也依然捉不到他。
中央大陆南部、中央大陆北部的东方、贝卡利特大陆、魔大陆以及天大陆。
世界很大,有许多我所无法触及的地方。
况且也不知道他是往哪逃。
是北方,还是西方?至少如果我与王龙王国有来往,就可以断定他是逃往魔大陆方向……
在国王死后,有许多事情都乱成一团的王龙王国。
魔族在此并不稀罕的宽广魔大陆。
如果基斯是用了我所不知的转移魔法阵移动,也有可能两边都不是。
放基斯纵虎归山只让我有不好的预感。
老实说,我是希望能在这个时间点捉住他。
领悟到没办法的当下,我就开始考虑该如何自卫。
基斯在信上写说,下次会堂堂正正地从正面对决。这句话实在不能相信。那可是老是撒谎及狡辩的基斯所说的。怎么能信。
平常的话我会这样想,可是……
仔细想想,基斯这次应该能轻易杀死我才对。毕竟我很信任那家伙,也曾毫无防备地露出背后。
但是,那家伙并没有出手。顶多只是以计谋设下圈套陷害我。
突破他的圈套之后也是。
基斯应该有办法绑架爱夏才对。虽说也有可能是因为爱夏的剑术与魔术都有一般人的水准,他判断没办法得逞,但即使如此,应该还是有机会,但却没这么做。
那么,我应该可以相信那封信的内容吧。
虽说是人神的指示,但至少会正面对决,或许这就是基斯的做法。
要杀某人的时候,若是不好好选择手段就会失败。这是某种忌讳。
不过,也有可能是让我这么想,实际上正好相反。基斯会躲在克里夫家的柜子之类,趁我睡着之后再用涂毒小刀刺杀我。
说不定目的是让我陷入像这样的思考迷宫,而因此忽略了某些事。
……像这样东想西想也于事无补。
总之,没遭到袭击,基斯也没有事先集结好战力。
如今,他想必正在某处集结能战胜我的战力。
虽然想这样认为,但不知道他何时会袭来的心情仍无法抹去。
我好害怕。
★ ★ ★
好啦,在我寻找基斯的这段期间,爱夏顺利地成立了佣兵团分部。
选定分部长、招募团员、设定工作的方向性。本来应该是要和我一边讨论一边进行,但爱夏全都打理好了。
虽然一部分也得归功于拉托雷亚家愿意帮忙照顾塞妮丝,但效率实在是好到不行。
而如此能干的爱夏似乎还特地为我着想。
基斯失踪之后过了一个月左右,她将艾莉丝叫来了米里斯神圣国。
她通过转移魔法阵,为了保护我而来。
她全副武装。不是平常打扮,而是身穿剑王大衣,并佩戴两把剑。
用这任谁一看都能明白是知名剑士的打扮,潇洒地登场。
「既然我来了就不要紧了!我会把所有人砍成两半!」
艾莉丝像是为了让我打起精神般这样说道。
「基斯也很笨!居然违抗鲁迪乌斯!明明每次都说什么敌不过前辈,敌不过前辈的!」
看到精力旺盛撂下很话的艾莉丝,我也不再那么恐惧。至少就算在这几天发生战斗,应该也不会被杀。
我不由得这么认为。
「艾莉丝……」
安心之后的我,抱紧艾莉丝。顺势开始揉起胸部,差点被打死。
在逐渐远去的意识当中,我领悟到了。
原来,这才是基斯的策略。
─ FIN ─
……先不开玩笑了。
既然冷静了下来,就来整理现状吧。
总之,以状况来看,如果要相信「基斯会集结战力,从正面对决」这件事,我今后的行动有三个。
一、搜索基斯
二、强化魔导铠(我自身)
三、挖角抗衡的战力
列出项目一看,才发现和以前所做的没什么两样。
只不过是放眼于八十年后的战力,改为着眼在几年之后。
只不过基斯也并非普通角色。虽说会堂堂正正地正面对决,但不清楚会以什么形式出现。是靠数量决胜负,还是以品质决胜负?
奥尔斯帝德说过,假如我搭乘「一式」,能赢过我的人屈指可数。
但是我前几天才刚领教过何谓数量的暴力。要是有十几个列强等级的人才,又能打出像神殿骑士团那种战法……若是他能准备到这种地步,要赢过我想必是易如反掌。
不过,要集结那样的人才应该得花上不少时间。
而且,数量也不会那么多。
一年,或是两年。我想最起码需要花上这么久的时间。
但是若成功集结,我应该会输。被那种花上好几年时间准备周到的陷阱擒住,没有不输的道理。就连神殿骑士团都那么骁勇善战。我不认为人神的使徒会在他们之下。
所以,我打算在事前阻止。
要去周游世界各国,率先拉拢为同伴。
如果他们已经投靠敌方,再各自击破就行。
也就是说,在接下来的工作,要预想成每次行动都会有敌人妨碍。至少基斯很可能在的地方,王龙王国与魔大陆应该是免不了。
尤其是魔大陆感觉机率很高。毕竟像阿托菲之类,若是听到要打倒我好像会很欣喜地助他一臂之力。
魔大陆虽然预定是最后进行,但看样子必须趁早行动。
不过以优先顺序来说,还是以王龙王国优先吧。
在那里有死神蓝道夫。他战胜了身穿「二式改」的我。
是很可靠的棋子。希望能抢先一步拦截。
方向性就以这种感觉定好了。
虽说佣兵团还没有上轨道,但是有拉托雷亚家与教团的后援。只要能从两大人物手中分到工作,也不至于撑不下去。
在米里斯已经完成最基本的工作了。
先回本部夏利亚吧。
在那里,重新与奥尔斯帝德研拟今后的行动。
不过在那之前,得先到每个地方打声招呼道别。
★ ★ ★
我前往拉托雷亚家,介绍艾莉丝的同时,告知他们要返家一事。
「这样啊。」
克蕾雅即使看到礼仪不太像样的艾莉丝也没有皱起眉头。
应该是在遵守我说的话吧。只不过,她摆出了很遗憾的表情。
「当然也会把塞妮丝带回去吧。」
「是的,我会负起责任照顾母亲。」
「我明白了。」
塞妮丝在那之后的一个月,由拉托雷亚家代替忙碌的我与爱夏帮忙照顾。或许是因为她很怀念拉托雷亚家,据说经常到处走动。
偶尔会在宅邸内走走,或是到庭园晃晃。
心血来潮时,甚至还会出外散步。
尽管还是老样子一直发呆,但她很享受久违的故乡,这点显而易见。
看到那样的她,据说拉托雷亚家的绅士淑女都露出了伤心表情。
长子艾德嘉,还有长女亚妮丝……因为基斯的关系,也没办法跟他们打声招呼。
但是,姑且还是请人代为转达「下次再来一定会去打声招呼」。
「没能在最后看到诺伦,实在是很遗憾。」
「还会再来的。下次会带着诺伦,还有我的孩子一起。至于爱夏……可能不会来吧。」
到头来,爱夏与克蕾雅的关系依然没有改善。
虽说克蕾雅不会对我家的方针挑三拣四,然而一旦曾经对某人反感,那种感觉就很难抹去。
不过,克蕾雅她好像认为自己基本上是为了爱夏才会说出那些话。
既然是小妾的孩子,就得有小妾孩子的样子,协助正室的孩子。
既然是格雷拉特家的正统女儿,就该有淑女的样子。
既然是格雷拉特家的女仆,就该为主人尽心尽力。
似乎是要她的行为有着一贯性,才会苦口婆心叮嘱。
不过,爱夏拥有所有的立场,不能以其中一个定论。
看到她处于这种不上不下的立场,以克蕾雅的角度来说似乎有许多事情想跟她说清楚,所以就算与我约定之后,看待爱夏的眼神依然很严格。
「虽然不打算说长道短,但我很担心她的将来。」
「咦?不会,我想她没问题的。」
爱夏聪明过头,而且很优秀。我认为应该不用那么担心。
「是这样吗……我不禁会觉得,那孩子将来似乎会铸下无可挽回的错误。」
「不会有什么无可挽回的错误,就算真的发生了,我也会帮她的。她身边不仅有我,还有希露菲与洛琪希。根据状况,艾莉丝也会成为她可靠的援军。」
「……既然您这么说了,那我也不会再多说什么。」
克蕾雅的表情看起来好像还有什么话想说。
不过,既然她是担心爱夏那也没关系。反正只是担心,就让她自由去想吧。
「请期待下次见面的时候。我想爱夏肯定也会有些改变,不过或许会与克蕾雅夫人的期望有很大的不同。」
虽然经历一波三折……但克蕾雅也不是坏人。或许是很讨人厌,但并不坏。
如果是要让她看看妻子与小孩,并没有任何问题。
下次,应该真的会只是来打声招呼。
照个面说「我们过得很好」,然后一起进餐,分享彼此近况,最后笑着说再见。
「不,以我的年龄来说,恐怕这次将会是今生永别吧。」
今生永别。
她的年龄已过六十。虽然不知道这个世界的平均寿命,但是她还很硬朗。
可是,来回夏利亚的距离要花上四年左右。
距离上并不算近。况且也不可能去了就马上回来,下次见面,会轻易超过十年之后。
到时候,克蕾雅已经七十岁以上。就算有什么状况也很正常的年纪。
她是这么想的吧。
实际上,我家可以使用转移魔法阵,不需要花上那么多时间。
虽然也可以把转移魔法阵的事情告诉她,但要是逢人就说「我们经常使用转移魔法阵」,到时不知道会承受来自何方的压力,所以别说才是明智之举。毕竟在这个世界上,姑且是被视为禁忌的存在。
只不过不管是阿斯拉王国、王龙王国,恐怕连米里斯王家,也都有为了以防万一而在使用才对。
可是,连世界三大国家的他们都瞒着嘛。
「鲁迪乌斯大人。您愿意带塞妮丝回来,真的是非常感激。」
克蕾雅这样说完,低下了头。
她前几天,好像还带着塞妮丝一起搭着马车,去看了戏剧之类。
虽然克蕾雅一直是板着一张脸,但据帮佣所说,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大夫人这么开心了。
「近期,我还会再来一趟。」
回过神来,这句话已脱口而出。
「可是……」
「一定会来的。」
我丹田使劲,坚定地这么说道。然后,克蕾雅的表情突然松懈。
「塞妮丝她,真的有个好儿子呢。」
克蕾雅最后这样说着,笑了。
我也去神子那边道别了。
送了她两个伴手礼。
是与我手环的装饰非常相像的手环,以及奥尔斯帝德送来的,召唤魔兽用的卷轴。
这副手环,是爱夏委托米里斯的工匠,在这一个月期间制作而成。
原本应该要镶有宝石的台座,嵌着一块石头。
这是我用土魔术所作,带有黑色光泽的石头,上面刻有龙神的徽章。
不管任谁看到,都会明白这是龙神属下的证明。
我带着这些东西找神子出来,然后那群跟班也出来了。在里面也看到了特蕾兹的身影。
她免于遭到调职。似乎是以我的名义写下的请愿书发挥了效果。
但虽然不用被调职,相对的好像被降级了,她已经不是队长。目前在新派遣来的队长底下,担任副队长的位置。
顺便说一下,新队长并不是很圆滑的人。
姑且不论手环,他说在教团内使用诡异的召唤魔术根本是岂有此理,严正拒绝此事。
不过,倒是被我说:「此物乃是龙神奥尔斯帝德大人,赠与保护部下鲁迪乌斯的神子之物!区区一介队长没有拒绝权限!」,用这种感觉硬是让他接受了……
这个队长先生将来肯定没办法出人头地啊。
从卷轴里出来的,是银色的猫头鹰。
体长大约一公尺。与雷欧相比是小了点,但依旧充满了存在感,金色的眼瞳有股神圣的气息。
没有出现佩尔基乌斯的精灵系列。毕竟那可是UR级别,想来没那么轻易出现。这次算是神子专用的,包装也不同嘛。
不管怎么样,幸好出现了像圣兽的。
要是出现闪着黑色光芒的巨大蜘蛛,或许就没有办法强压队长的反对。
「我会珍惜的!」
神子看到猫头鹰后眼神闪闪发光。
当她伸手抚摸,猫头鹰便一脸舒服地眯起眼睛。对于召唤之后立刻就很亲近自己的动物,神子似乎十分中意。
「不,请你被牠好好珍惜。」
又不是宠物,希望她能老实受神兽保护。
「那么,来日再见。」
「是,鲁迪乌斯大人,也请你多多保重。」
最后,我也对着特蕾兹,以及她麾下的「圣坟守护者」低头致意。
想必还有机会再见到他们吧。
最后,是克里夫。
说到克里夫,他的起步似乎也很顺利。
由于日前那件事,克里夫的名字已经在教皇派、枢机卿派两方人马间广为周知。
「克里夫・格利摩尔驳倒了『龙神的左右手』鲁迪乌斯,救出了神子大人。」
「在教皇、枢机卿的争执中高揭正义,贯彻正道。」
「真是米里斯教徒的模范。了不起的男人。」
煞有其事地传出了这类谣言。
有趣的是谣言的出处。就我所听到的,似乎是神殿骑士团的大队长、圣堂骑士团的副团长阶层的人物所传出。
因此基层的骑士与神父们将其视为可信度很高的情报,认为教皇好像得到了什么了不起的亲信。
然后,就像是要助长那个传言,克里夫自身实际上好像也被委派了工作。
所谓工作,是达官显要的婚丧喜庆一类。
就算有政争,和尚的职责依旧始终如一。而且再怎么说,克里夫也在夏利亚累积了不少实务经验。虽说是新人却很能干,在现场也被视为相当优秀的人才。
虽然好像也有人对这样的他退避三舍……
算了,那也是无可奈何。突然来了个优秀的家伙,而且还是教皇的孙子。
即使有人因此燃起嫉妒之火也很正常。
至于要怎么应付这种状况,就是克里夫的责任了。
不过,不须太过担心。
如果是现在的克里夫。如果是那个克里夫。
不管被做了什么,势必都能漂亮地克服难关吧。
只不过,有件事令我挂心。
「那么,克里夫学长。我先回去一趟了。」
「嗯……丽洁就拜托你了。」
「那是当然。我会帮你说叫她别偷吃的。」
克里夫好像还没有跟任何人坦承过自己已经结婚的事实。虽说他好像公开表示过自己有心意已决的对象……真不像克里夫。
不过与艾莉娜丽洁结婚一事很难公开,这点我也不是不能理解。
这一带的冒险者之中,也流传着艾莉娜丽洁 The Bitch的传闻。
尤其是现在作为老手活跃的那群人当中,也有人是被她夺走第一次。
和那种对象结婚……这种事现在还是先别说才好。
等到成为多少被人从背后指指点点也不要紧的大人物后再公开,这种形式也不坏。
总有一天会的。他也不可能打算到死都隐瞒这件事。
不过,今后或许会有相亲那类话题找上门吧。
温蒂也是,身为帮佣的她,虽说到了晚上就会返家,但年轻的男女处在同一个屋檐下……
不,没问题的。
那可是克里夫啊。又不是我。那么高高在上对我说教的人,怎么可能会拈花惹草。
又不是我!
……像这样再三强调反而像是在竖旗啊。
真的,请你好好加油啊,克里夫学长。
「克里夫学长也是,还请千万别拈花惹草。米里斯大人在看着喔。」
「我才不可能那么做。况且,暂时也没有那种时间。」
克里夫最近似乎很忙。工作很顺利,而且也开始被人认定是教皇的左右手。也有认为他相当有实力,而接近克里夫的贵族。
「是真的吗?毕竟前辈最近可受欢迎呢。说不定会不小心温蒂推倒之类的。」
「温蒂就像是妹妹一样。又不是你,我怎么可能会出手。」
就算是我也不会对妹妹出手啦!
很失礼耶!
当我装出落寞表情之后,克里夫顿时沉下视线。
「不过话又说回来……其实,我原本是真的打算只靠自己的力量。」
我笑着回答。
「若这不算是克里夫学长的力量,那到底是什么呢?」
「哈哈。」
我自认说了句帅气的话,却被鼻音哼笑一声。确实,克里夫带来的我引起了问题,而解决的人是克里夫。
有点像是自导自演的感觉。
不过,克里夫在事情当下做出了有自己风格的行动,而因此得到了认同。
果然还是他自己的力量。
「……不管怎么样,我先道个谢吧。多亏了你,我才稍微得到了认同。」
「彼此彼此,我能认识米里斯的各位也都要归功于你。而且佣兵团那边也设置好了。」
要贩卖瑞杰路德人偶……应该还稍微有些困难。
只要按照现状发展下去应该是可以卖,但会买的人似乎很少。
佣兵团那边也还没稳定下来,所以问题好像也很多……没差,要是出了问题,就用他们来当作克里夫出人头地的垫脚石吧。
「接下来,我会一个人努力的。」
「嗯,请你加油。」
尽管与预定稍有不同,但算是完成了与艾莉娜丽洁之间的约定吧。
克里夫已经不要紧了。
虽然不清楚他会以什么形式来接触其他神父,不过,说起步非常漂亮也不算言过其实。
这次真的要交给克里夫了。教皇派与枢机卿派的战斗想必还会持续下去。我希望克里夫能在那之中以自己的方式努力,拿出成果。
不过就算不行,也只是回来当我们社员而已。
希望他能放轻松去做。
「这一个月来我没帮上什么忙,抱歉啊……」
「不会,请别放在心上。」
我有我的战斗,克里夫也有克里夫的战斗。
「不过,万一人神的爪牙对你做了什么,请立刻用石板传讯息通知。我会火速赶来的。」
「当然。」
克里夫强而有力地点头。虽说不用帮忙,他依旧是伙伴。
可是,他也并不是非得要我庇护那般弱小。
「那么,克里夫学长……请多保重……」
「嗯,你也多保重啊。」
「话是这么说,不过我大概一年后就会再来露个脸也说不定。」
「到时,我就已经站到了可以堂堂正正介绍丽洁的地位喽。」
没错没错,毕竟还有艾莉娜丽洁的诅咒。所以我们不会分开太久。
「……还有,到时候也会让你不再以前辈称呼我了。」
「呃,那已经是口头禅了,我想一辈子都改不了喔。」
这样说完,克里夫耸了耸肩露出苦笑。
就这样,在米里斯的战斗结束了。
与拉托雷亚家的冲突,米里斯教团内部的抗争。以及基斯的背叛……
虽说发生了许多事,但拜此所赐让我又决定了一个目标。
下一个敌人……是基斯。
间话 「狂剑王与神子」
鲁迪乌斯与克里夫正在告别的时候,两名人物顺利重逢了。
场所是教团本部,一到春天就会缤纷绽放着各式各样花朵,风光明媚的春之庭园。
虽说因为前几天鲁迪乌斯的泥沼影响,有许多树木都稍微倾斜,但即使如此生命力也是丝毫未减。证据就是,像是要和姻花树接棒那般,巴尔塔树已开始开花。
在那棵树的前面,有两名女性正面对面站着。
金发与红发。
双方都有一对丰满的胸部,身高以女性来说也算高挑。
腰间同样佩剑,其中一方身穿蓝色的铠甲。
特蕾兹,以及艾莉丝。
然后像是躲在特蕾兹的背后那般,神子就站在那里。
她忸怩地蹭着膝盖,整个人畏畏缩缩。
另外在其周围,有好几名身穿蓝色铠甲的男人,但他们顶多只是背景。
「来,神子大人。是艾莉丝大人喔。鲁迪乌斯为您腾出了这段时间呢。」
特蕾兹以温柔声音向站在自己身后的神子搭话。
然而,神子只是忸忸怩怩地缩着身子。
「可……可是……那个,是艾莉丝大人耶?」
在她心中,艾莉丝是自己憧憬的存在。
自懂事起就被关在白色房间,每当有事发生才会被带到外头,让她去看被逼到绝境的大人肮脏的记忆。
在不存在任何自由的世界当中,她不抱任何希望地活着。
即使在移动途中落入陷阱、遭刺客团团包围、面临生命垂危之际,她也并没有特别觉得恐怖,也没有畏惧死亡。只是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此时出现的,就是艾莉丝。
第一眼看到的感想是「孤高的野兽」。
神子看不出艾莉丝会怎么行动。
只是残留在记忆中。她的动作很直接,却任谁也抓不到她,唯独红色头发仿佛残像般深深烙印在脑里。
印象深刻。
孩子没事就好,艾莉丝如此说道。
知道孩子指的是自己,是在回到教团本部之后;而知道自己被救了一命,是在那个时候。
然后神子回想状况。
由于看到了眼睛,知道名字为何。
艾莉丝。
没错,她叫艾莉丝。艾莉丝・伯雷亚斯・格雷拉特。
说出口后反复回味的同时,她对自己记忆中的艾莉丝抱起了强烈的憧憬。
从那以来,神子就开始模仿她。
每当注意到什么就会提高音量表达感动,每当决定了什么总是会用开朗且充满精神的大嗓门清楚宣言。还会把饭盛得满满的。
拜此所赐,身为神子护卫的「圣坟守护者」成员,都愿意温柔地对待自己。
结果,导致神子对艾莉丝的憧憬愈发强烈。
自从模仿艾莉丝的行为举止之后,不知经过了多久时间。
当自己理想中的行为举止,无须努力也能自然而然地表现出来的时候。
她遇见了鲁迪乌斯。
重新确认到艾莉丝的存在。
神子并不认为自己还有机会再见到艾莉丝。尽管很想见面,但她始终没有亲口说出这个要求。
因为她也很理解,自己并没有那样的权限。
但是,艾莉丝来到了米里希昂,听说这件事时,神子再也忍俊不住。
她向枢机卿、向教皇,到每个地方拼命拜托。
她说,想和剑王艾莉丝见面。
狂剑王虽然是名危险人物,但就算如此也想见上一面。
想要跟她说一声感谢。
这个渺小的心愿,轻易就传达到了。
由于鲁迪乌斯挂保证说:「万一出事由我负责。」,让危险至极的狂剑王艾莉丝与神子碰面的这个尝试得以实现,
可是,真的到了眼前,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她认为观看记忆会很失礼,所以连眼神也不肯对上。
「……」
艾莉丝在神子眼前环着双臂。
她已经报上姓名。已经宣称自己是鲁迪乌斯的妻子,剑王之一。
接着,特蕾兹报上名号,并对以前的事道谢之后,过了约五分钟。
「来,我们没多少时间喔。」
艾莉丝很端正地站着。
对性急的她来说实在罕见,但这次是因为鲁迪乌斯有耳提面命叮嘱过她。
「因为对方这次帮了我不少忙。你可别失礼喔……或许她会以有些盛气凌人的语气跟你说话,但绝不可以揍人喔。」
要遵守约定。
不过,也差不多开始感到厌烦了。
因为她讨厌等待。
「可以快点吗?」
「是……是的!」
听到简短的一句,神子猛然跳了出来。
惹怒艾莉丝的不安感,战胜了羞耻心。
「那个,我是神子!以前你曾救我一命,真的很谢谢你!」
「以前……?我不记得了!」
「咦?」
看到以大嗓门明白断言的艾莉丝,神子反射性地看了她的眼睛。
「……啊。」
然后,看到她的记忆当中,完全找不到自己的踪影时,露出了悲伤的表情。
这也无可厚非。
神子早就知道。她根本不可能记得。
可是说不定……直到刚才也有这么想过。
说不定,艾莉丝也还记得一点点当时的内容。
噢,是那个时候的,你长大了呢,说不定她会愿意这么说。
神子也曾经这么想过。毕竟自己是这么地向往她的存在。
然而,艾莉丝就算看到自己的脸,即使听到了以前两字,也丝毫没有印象。
或许,只要再多花一点时间读取,就会发现残留在记忆的角落当中……
但听到以前两字,浮现在她脑里的只有特蕾兹把鲁迪乌斯抱在大腿上来回抚摸的记忆。
神子是「记忆的神子」。她认为所谓的记忆就是会被遗忘的存在。
但是,依然对她造成了打击。
「不过,你救了鲁迪乌斯对吧!感谢你!」
双臂环胸,身材高挑的艾莉丝发出痛快的声音。
听到宛如要吹散她所受打击的高亢声音,神子就像是要把思考甩开那般摇了摇头。
「不会……帮助艾莉丝大人的丈夫,是理所当然的。」
就算没有之前的记忆,自己的憧憬与感谢依旧不变。
对已经想通的神子,艾莉丝像是要趁胜追击似的继续追问:
「所以,你的名字叫什么?因为鲁迪乌斯说今后也会受你关照,我要先记起来!」
「咦?」
名字。
自己没有名字。
神子到目前为止,从未对这件事感到不自由。
但是,现在,明明艾莉丝愿意记住自己的名字,却没有那种东西。
没有那重要的东西。这甚至让她觉得,自己好像丧失了非常重要的事物。
「呃……那个……」
「神子就是指那个吧,和札诺巴一样的……所以,那不是名字对吧?」
听到札诺巴这个词,神子再次注视艾莉丝的眼眸。
看样子,其他国家的神子是有名字的。虽然对于那个神子,艾莉丝本身并不怎么感兴趣,所以只知道名字而已。
不过,果然还是会稍稍受到打击。
「你这家伙!」
「神子大人就是神子大人!」
「你在愚弄她吗!」
「根本不需要名字!」
「你心中有神吗!」
但是,多亏背景吵吵嚷嚷,让她稍微冷静了些。
既然至今都不曾感到不自由,没有的东西也无可奈何。她不禁这么想。
「抱歉。我没有名字。」
「哦……这样啊。」
艾莉丝并不在意。
她在想些什么,没有看着眼睛的神子是不会知道的。不过,假如她看了,便能知道艾莉丝舍弃「伯雷亚斯」这个名字的经过了吧。
就会了解到,她真的认为名字什么的根本无所谓。
「算了,其实也不需要名字。」
艾莉丝狠狠哼了一声,这样做出结论。
神子姑且松了口气。
在目前为止的人生当中,还是第一次如此迷惘到底该不该看对方的眼睛。
「不过话说回来,真令人惊讶。因为我之前听说您并没有拜访米里斯。」
「因为我听说鲁迪乌斯又在害怕,所以才来的……那个,匆忙赶来的!」
转移魔法阵的事情必须保密。
这点艾莉丝也心知肚明。
不过,由于神子已经知道转移魔法阵的存在,所以嘻嘻地笑了。
「原来是这样,真不愧是艾莉丝大人!」
「哼哼,那当然。」
艾莉丝的心情好转,现场的气氛也变得和乐许多。
注意到这点的神子决定朝这个方向攀谈。她打算夸奖艾莉丝,让现场的气氛变得更加融洽。
如果是平常的神子绝对不会考虑这种事。
「那个,我一直很憧憬艾莉丝大人!」
「是……是吗?」
「是的,要怎样做才能变得像艾莉丝大人一样呢!」
此时,艾莉丝低头看着神子。
看着她丰满的脸颊、肥胖的手臂、双腿。整体看起来不够紧实,很不健康的身体。
「想变成像我这样?」
「是的!我也想变得像艾莉丝大人一样帅气,像是用字遣词之类也是……咦?」
回过神来。
回过神来,艾莉丝已经拔剑。
在场能反应过来的,有两人。是在神殿骑士团当中剑术也特别出众的两人。
这两个人,在察觉的同时也感到了绝望。
艾莉丝已经出剑了。
尽管完全看不清剑闪,但是,却让人意会到似乎砍中了什么东西的感觉。
被砍了。
谁?
答案显而易见。
「你这家伙!」
「竟敢──!」
啪一声落地的,是神子的手掌──大约神子手掌一半粗细的巴尔塔树树枝。
「……」
「…………」
看到那个,神殿骑士们一脸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变回了背景。
艾莉丝捡起那个,把碍事的小树枝三两下拆掉。
神子则看着艾莉丝不知何时拔出来的剑,一边想着,真是好出色的剑啊,神殿骑士里面也没人拥有那样的剑呢,同时一脸恍惚地看着艾莉丝的动作。
不久,小树枝全都处理完毕,变成了一根长约一百公分的棒子。
「来。」
然后,艾莉丝将那个交给了神子。
「……?」
神子楞楞地收下,艾莉丝接着以侧身对着她。
然后,将原本单手持剑的方式改为双手握剑,将剑高举过头摆出上段架式──用力挥下。
咻的一声,打破寂静的破邪之音残留在耳边。
「你试试看。」
「……咦?啊,是。」
神子也模仿艾莉丝,将木棒高举过头。
然后,轻轻地喊了声:「嘿呀。」,挥了下来。
但是,木棒有一百公分。
并没有经过干燥加工,略粗,重量也有一定程度,加上她重心也很奇怪,神子以步履蹒跚的脚步摇摇晃晃地往前方失去平衡。
看到这幕景象,背景「啊啊!」大叫,不过先别管他们。
「那个,我没办法像艾莉丝大人那样──」
「腰再蹲低一点,手肘力量放松,要意识到以背部动作。再一次。」
「啊……是!」
后来,神子就在不明不白的状况下,持续挥着木棒。
每当神子挥下木棒,艾莉丝就会提出建议。
「……」
「……挥的时候要喊出声音,一、二、一、二!」
「一、二、一、二!」
神殿骑士们并没有制止眼前的光景。
虽然摸不着头绪,但他们认为艾莉丝并没有加害神子的意思,因此也不打算出面制止。
虽然有一部分是因为神子挥舞木棒的样子很可爱。
唯独队长想上前制止,但却被其他跟班给架住了,不过反正这只是在背景发生的事。
「呼……呼……艾莉丝大人……」
当空挥的次数超过三十次左右,神子发出颤抖的声音。
「手……已经……」
「是吗?那可以了,停下吧。」
神子依言放下了木棒。
从背后到手掌,都有一种与麻痹类似的疲倦感。一种犹如上臂正狠狠龟裂的感觉传递了过来。
只要侧耳倾听,搞不好还可以听见肌肉正发出咯吱咯喳的摩擦声。
「那……那个……」
神子以不安表情抬头望着艾莉丝。
她不明白为什么要挥木棒。或许是在测试什么。
想必让她失望了吧。说不定会斥责说「这种程度怎么可能变得像我一样」。
让她不由得涌起一股悲伤情绪。
「从明天开始,要每天都练。还有,在这座庭园也行,记得跑步。」
「咦?」
「要是不清楚怎么做,就去问那些家伙。」
艾莉丝笔直地看着神子。
神子就像是被那对瞳眸吸引那般,看见了艾莉丝的记忆。
映在眼底的,是在剑之圣地刻苦修行的每一天。
不吃不喝地挥剑,在雪中奔跑、呐喊、战斗,钻研自己的过程。
那是相当单调的光景。
就只是艾莉丝从以前的艾莉丝,变化为现在的艾莉丝的光景。
虽然饱尝辛酸,也有痛苦时候,但确实是塑造出现在的艾莉丝的过程。
「就能变得像我一样。」
艾莉丝斩钉截铁地如此说道。
若是鲁迪乌斯在场,或许会说「不,应该没办法吧……」并露出苦笑。
但是,鲁迪乌斯并不在场。没有人负责吐嘈。
「那个。」
神子转头望去,看了特蕾兹的眼睛。
她的记忆里面,烙印着她自身的训练过程。
尽管被母亲斥责,依旧在私底下努力挥剑,混在男人堆中练习对打,时而开心、时而难过,却仍旧不放弃持续挥剑的记忆。
神子再看了看其他神殿骑士,一个接着一个。
虽然不及艾莉丝那般刻苦,但是他们的眼眸深处也有努力的记忆。不仅剑术,就连魔术甚至有关学问,都深深地烙印在记忆里。
每个人都认为艾莉丝刚刚表达的方法非常中肯。
办得到,可以办得到。
肯定会很艰辛,没有人轻松带过。
但是,办得到。
「就算是我……也办得到吗?」
「我想没问题的。尽管您不允许学习剑术与魔术,但如果只是锻炼身体……大家都会愿意一起指导您。」
回答的人是特蕾兹。
她边看着背景边这样说道,但立刻又把视线转回神子身上。
一边看着她的眼睛,同时说出真诚的话。
「只是,请您发誓万一遭到刺客袭击,直到我们全灭之前也绝不会轻举妄动。」
在那里,有着以一知半解就去挑战敌人,因此死去的贵族的记忆。
要神子别变成这样的人,这就是特蕾兹的温柔。
「是。我对米里斯大人发誓。」
神子一脸开心地点了点头。
现场洋溢着一股非常温馨的氛围。
或许是被其吸引,在庭园里到处转来转去的银色猫头鹰回来了。
牠歪着头仰望神子,「嗷」的叫了一声。
「哎呀……怎么了?」
神子半蹲下去伸出手后,银色猫头鹰便像是要把痒的地方指出来似的挺出额头。神子稍微用指甲轻抚,银色猫头鹰软绵绵的羽毛便竖了起来,一脸舒服地眯起眼睛。
艾莉丝看到这幕,忍不住蠢蠢欲动。
她非常喜欢兽族。但其实不光兽族,凡是有着松软毳毛的生物一向是来者不拒。
尽管触碰狗与猫的机会很多,但鸟并没有。
虽说可以把正在飞的鸟砍落,但能够不被如此巨大的鸟警戒就就如此靠近,实在很罕见。
「……嗳,我也可以摸吗?」
「是!当然可以。」
得到许可的艾莉丝,喘着大气蹲了下去。
被这股气势震慑,银色猫头鹰畏缩地往后退了一步。
此时,艾莉丝停止了动作。
「……」
这时候动作太快是不行的。野兽出于本能,会畏惧比自己更快更强的生物。
虽说完全使其屈服就会变得乖巧,但若是想打好关系,就得避免让对方认为自己是恐怖的生物。
这些话,是从身为宠物且已完全屈服的莉妮亚那边听来的。
事实上,自从开始遵守这段教诲之后,鲁迪乌斯宅邸的宠物们也都不再对自己害怕畏缩。如今都只会像是死心那般闭上眼睛。
以小心且缓慢的动作,艾莉丝把手伸出。
银色猫头鹰没有动。眼神看似有些畏惧,而且还喘着大气,但或许是尊重神子的意愿,牠并没有拒绝艾莉丝的手。
艾莉丝的手碰到了银色猫头鹰。
猫头鹰的羽毛远远望去好似硬了一些,实际上却很柔软,让艾莉丝的情绪高涨。
虽然想就这样紧紧抱着把脸埋进去,但不能做到那种地步。
一旦这么做,就会逃走。雷欧、莉妮亚以及普露塞娜都是这样。
但是,只要不这么做就不会有问题。
艾莉丝一边这样心想,同时来回抚摸银色猫头鹰。
银色猫头鹰的身体就宛如被狮子缠上的高角羚那般僵硬,但没有一个人在意。
「您还满意吗?」
「鸟也不错呢。」
享受了柔软感觉一段时间的艾莉丝,两颊泛红地挺起身子。
同时心想虽然毛皮也不错,但羽毛的柔软度却是不同级别。
此时,艾莉丝突然在意起某件事。
「那家伙叫什么名字?」
「咦?名字吗?」
神子对这个提问歪了歪头。
哎呀?名字?
「既然养了生物,取名字是常识啊。」
「是这样吗?」
「嗯,以前鲁迪乌斯是这么说的。」
神子瞬间陷入了苦恼。
说是名字,可是她既没有取过,连自己也没有。
尽管自己不被允许拥有名字,但确实是有比较方便。
「名字……」
看到神子深深烦恼,背景开始坐立难安。
「神子大人……」
「不如由我来。」
「不,我来。」
「说什么傻话,得由神子大人决定。」
就在此时。一名男子在庭园现身。现在应该处于包场状态的庭园,出现了一名闯入者。
「艾莉丝,我好了喔。」
没错,是鲁迪乌斯。与克里夫道别之后,有点陷入感伤的气氛,但这可不行,没时间沉浸在感伤里面。接下来又得战斗。我是机器人,必须以哨兵的心情行动才行──内心如此心想而板着一张脸的鲁迪乌斯。
他看了庭园的状况,歪了歪头。
「那个,出了什么事吗?」
「正在决定名字喔。」
「名字……」
鲁迪乌斯环视庭园。
一脸困扰的神子、不知所措的跟班、看起来还没进入状况的新队长。
只是露出苦笑的特蕾兹。
他立刻理解了状况。
那确实很伤脑筋。艾莉丝应该也没有恶意吧。他如此心想。
「啊,由鲁迪乌斯大人来决定如何呢?」
此时,神子如此提案。
虽然自己无法决定,但交给鲁迪乌斯就没问题了吧。
「咦?我来决定好吗?」
「是,当然可以。」
语毕,鲁迪乌斯露出为难表情。
他交互看着艾莉丝与神子。一边心想不能取太平凡的名字,却又因为突如其来的要求使得脑袋转不过来。
他的脑袋就像仓鼠坐在滑车上转啊转地持续空转,此时突然停了下来。仓鼠跌倒了。
此时想到的名字,是在他的前世与神子有关连的称呼。
「那么…………就叫娜丝。」
【注:原文为ナース,指护士,出自PC游戏《みこみこナース》】
「纳斯吗?真是好名字!你的名字从今天开始就叫纳斯喽!」
神子蹲了下去,抚摸在脚边的银色猫头鹰的头。
看到这幕,鲁迪乌斯小声地「啊」了一声。
「怎么了吗?」
「不,没事。」
鲁迪乌斯把视线从神子身上移开。
他把脸别开,就像是做了亏心事的家伙一样。尽管对这个举动感到疑惑,但神子很满足。
不仅见到了憧憬的艾莉丝,也决定了猫头鹰的名字。从明天开始要做的事情也决定了。
她认为今天真的是美好的一天。
「艾莉丝大人。今天真的很感谢你!」
「我还会再来的。到时再来看你。」
「好的!」
艾莉丝也很满足。光是能摸到猫头鹰就令她心满意足。
背景也很满足。尽管因为艾莉丝拔剑一事让场面稍微有些紧张,但既然神子满足,自己当然也心满意足。
明天开始要自己手把手,教导神子锻炼身体的方法。所有人都这么想。
唯独鲁迪乌斯冒着冷汗。以一副「惨了」的表情别开了脸。
只有特蕾兹注意到鲁迪乌斯的表情。发现他刚才到底是打算帮谁取名字。
不过她没有说出口。
只是露出了苦笑。
这一切,银色猫头鹰始终歪着头看在眼里。
就这样,艾莉丝又增加了一名弟子。
从隔天开始神子变得越来越苗条,神殿骑士对她的待遇比现在还更像个偶像……然而那又是另外一段故事了。
间话 「特蕾兹相亲」
那天,特蕾兹回到拉托雷亚家。
自从与鲁迪乌斯的那件事之后,她回家的次数明显变多。
特蕾兹年轻时也顶撞过克蕾雅,曾认为不会再踏入家门,然而随着时间经过,开始工作,成为大人之后,便觉得「算了,反正她就是这种人」,开始接受了克蕾雅。
以前只要与克蕾雅见面,两人便经常起口角,但自从与鲁迪乌斯的那件事后,克蕾雅也减少了唠叨次数,让克蕾雅返家的理由与日遽增。
再加上只要回到老家,就算什么都不做也会有食物上门,所以特蕾兹后来每隔几天就会返家一趟。
特蕾兹虽说是骑士,依旧是贵族的女儿。应该有办法雇用一两名女仆或是帮佣打理家事,但被赶出家门的她几乎等同于断绝关系,只能倚赖骑士团的微薄薪水。当然,成为神子的护卫,中队长阶级之后,自然能拿到足以养家糊口的薪水。
只是在米里斯,结婚之际多半是由女方带着订婚礼品嫁过去。
等同于被老家断绝关系赶出家门的特蕾兹,并没有放弃结婚的念头。她梦想遇见白马王子,日以继夜地存钱。
虽说因为与老家恢复关系,存下来的钱也变得没有意义,但还是自然而然地存了下来。
然而,此时对那样的她毫无脉络地说出的这么一句话,可说是泼了她一头冷水。
「那么特蕾兹,你打算何时结婚?」
这句话对特蕾兹而言可说是禁句。
梦想遇见白马王子二十几载。已经到了堪称剩女的年龄。
如今根本不期望对方的条件。
「何时……?」
现在马上。
这才是特蕾兹的真心话。
「你也年纪不小了。有关以女人身分投入工作这事,如今我也不会多说什么……但是你也差不多该定下来了吧?」
「这种话是母亲大人该说的吗?」
「除了我以外还有谁来说?我认为你也有你的想法,但我是以母亲的身分在担心你。」
「不,可是母亲大人……如果要结婚,你应该要先帮我找到对象啊。」
对米里斯贵族来说,结婚对象基本上都是由父母决定。
父母有帮孩子找到结婚对象的义务。
当然,并不代表禁止自由恋爱,只是那样的案例实属罕见。
特蕾兹之所以没办法结婚,除了她本身是个遗憾系女子之外,一方面也是因为没有父母介绍,再来就是她与拉托雷亚家断绝了关系,要是跟她结婚而与拉托雷亚家为敌就麻烦了,理由诸如此类。
话虽如此,既然特蕾兹与克蕾雅达成和解,如今应该也不再有那层顾虑。
「你在说什么啊?不是你自己亲口说不必的吗?」
「……我有说过那种话吗?」
「『被卷入权力斗争而死,就是你所谓的幸福吗?』,这句话我可是记得一清二楚。」
「呜……这样一讲好像有说过。」
特蕾兹忘了。
「因为我认为你有自己的想法,会靠自己找到,所以才会直到今天都没说什么。」
「是这样啊……」
彼此已经为当时的事情道过歉。
以特蕾兹而言,她自认已经对当时的事道歉。
而且克蕾雅也打算以自己的方式认同特蕾兹的生活方式。
「……」
「……」
然而,两人丝毫没有想到会演变成现在的惨况。
「请让我收回那句话。」
「既然这样,就由我来找吧。我会找个配得上拉托雷亚家女儿的对象。」
「万……万事拜托……」
「真是的,你从以前就是这样。自己擅自决定,一旦状况有变就擅自认为对方也应该谅解你。听好了,特蕾兹,身为米里斯的淑女──」
之后,克蕾雅持续喋喋不休了好一阵子,虽然特蕾兹因此颜面尽失,却在心中摆出了胜利姿势。
尽管事情向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但起码结果是好的。
★ ★ ★
因为你也不是妙龄女子,要有找不到好条件的心理准备。
尽管特蕾兹一开始就被这样郑重告诫,然而几天后上门的婚事,以特蕾兹来说却是非常良好的条件。
摩凯特家的五男。
达斯克莱特・摩凯特。
年龄二十七岁。
职业是神殿骑士。
可是,他并未肩负什么重责大任,简单说就是预备役的立场。
因此基本上没有工作,每日从早到晚都是到处闲晃。
光是这样听来,并不能算是很好的条件。
然而,特蕾兹本身有护卫神子的这项任务,薪水优渥,没有生活上的顾虑。
加上特蕾兹拥有授予下位骑士任务的权限,干脆由她指派工作也是个方法。
关于年龄,更是满分。
以特蕾兹的兴趣嗜好来说,她最喜欢的是成年前的年龄,但光是年纪较小就足以让她接受。
因为她原本以为介绍的是年过四十,肠肥脑满的大叔,可说是意想不到的幸运。
反而是克蕾雅说:「你是拉托雷亚家的女儿,应该有更好的对象。」如此抱怨。
而且特蕾兹就算认为条件很好,也不会突然就考虑到结婚这一块。
至少要先看过长相。
要是长相不错,就绝对不会让他逃掉。
她是这么盘算的。
「这位是拉托雷亚家四女,特蕾兹・拉托雷亚。」
相亲的会场是摩凯特家的宅邸。
相亲时,会前往要结婚的当事人其中一方的家中进行。
虽然没有特别规定要去哪边,但多半是第一次去男方家,第二次则是去女方家。
首先由家长与当事人,加起来共四个人,互相视察对方的家庭。
从第三次开始,也会介绍其他家人。
简而言之,就是要确认彼此的家庭规模大约到什么程度。
比方说是否隐瞒借款,要是财政上有困难,佣人的态度也会很差;或是打扫是否确实,有无不良分子出入家中的痕迹等等,有时候也会发现某些问题。
当然,不论拉托雷亚家还是摩凯特家都是米里斯的知名贵族,终究只是形式上的确认。
「虽说年纪稍长,以一名淑女来说也有许多不足之处,但诚如两位所知,她目前的工作是神殿骑士,想必也能理解丈夫的工作并从旁支持。加上本人也对这门婚事很感兴趣,将来肯定会是一名贤妻。」
虽然是听起来不知道在夸奖还是在贬低的介绍方式,但是特蕾兹早已料到。
她身穿平常鲜少穿的蓝色礼服,拉起裙摆,优雅地行了一礼。
因为她为了这天练习过了。不,是被逼着练习过了。
「我是特蕾兹。请多指教。」
为了这天练习的笑容,以及为了这天练习的柔媚语气。
然而动作却很笨拙,甚至让她后悔学生时代应该更认真练习。
「……呃!」
她打完招呼,看到对方长相的瞬间,僵住了。
「……」
看到特蕾兹的脸后板着一张脸的,是她熟悉的长相。
没有胡子,头发也梳理得很整齐。
特蕾兹所知道的他,平常就会像这样仔细地打理仪容。
就算看不到头盔底下的脸,他也认为不得失礼,因为服装的散乱就是信仰的散漫。
噢,说来奇怪。
特蕾兹应该不认识达斯克莱特这名男性。
还是说达斯克莱特并不是他,而是站在身旁的中年女性?
「这位是摩凯特家的五男,达斯克莱特・摩凯特。虽说现在被分配到不重要的职务,但他有虔诚信仰,也很有本事,我想未来应该大有可为……」
中年女性如此介绍,看来这名男性果然是达斯克莱特。
「是……」
然而根据特蕾兹的记忆,这名男子从未被称为达斯克莱特。
不过,毫无疑问是他。
自己绝不可能看错。
毕竟他们几乎是每天碰面。
「初次见面,我是达斯克莱特・摩凯特。」
他也如此报上名号。
然而,特蕾兹知道。他平常不会这样自称。
他自称的总是……
「圣坟守护者」的达司特・伯克思。
没有错,就是那个人。
「……」
话虽如此,这其实也没什么好奇怪,特蕾兹也心知肚明。
「圣坟守护者」的成员,除了管理阶层之外,皆有必须要隐瞒自己身分的义务。
尽管这么做有各式各样的理由,但基本上是为了保护名为神子这难能可贵的存在所做的措施。
从前曾有过神子差点被杀害的事件。
当时不是由「圣坟守护者」这个集团,而是由神殿骑士团的一队担任护卫。
某天,暗杀者盯上了神子。
尽管神子幸运获救,但以此事件为契机,发现在部队内有叛徒存在。
他因为家人被其他国家的间谍挟为人质,才会出卖神子的情报。
经过此事件后诞生的,就是「圣坟守护者」。
护卫会从对米里斯与神子抱有忠诚心,且相当有本事的无名人物当中遴选而出。
隐瞒身分,并借由这点防止神子的情报外泄,戴上完全遮蔽长相的头盔,借此威吓盯上神子的鼠辈。
隐瞒身分这点,在担任神子护卫时有许多优点。
不让身为副队长的特蕾兹知晓部下的身分,当然是因为副队长背叛的可能性最高。
顺带一提,之所以会知道长相,是为了防止里面的人遭到替换。
「……」
现在身为副队长的特蕾兹应该做的,就是「当作什么都没看见」。
知道达司特的真实身分,不管是对特蕾兹还是对达司特都不是好事。
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取消这次相亲,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回到工作岗位。
这对他们两人来说,可说是最好的结果。
或者,把被得知身分的达司特从「圣坟守护者」当中除名。
不过实际上,特蕾兹身为副队长,有确认部下状态的义务。
只要每天一起工作,也会察觉一些情报。
布里亚尔・贾门特,拥有一匹名为黑色赞歌的黑马。
寇尔帝吉・赫德,在没有值班的日子一定会特地前往镇上的剧院。
由于工作特殊,单身者不少,只有斯卡尔・亚修有家室。
其他还有许多情报。
然后,只要巡着这样的情报追查,就有可能探听出真实身分。
根本就不可能完全隐匿。
所以,要将达司特从「圣坟守护者」除名,让她有所顾忌。
那么在这种情况下该怎么办?特蕾兹如此心想。
(这家伙,其实长得还不错嘛。)
她脸上依旧挂着淑女般的微笑,家长之间则继续交谈。
米里斯贵族的相亲,会由家长自豪孩子开始。
基本上会说明孩子是什么样的人,有什么过人之处,是基于什么理由适合结婚。
在结婚之际,首先必须让双方家长认同,所以才会采用这种形式进行。
小孩会一边听着家长自吹自擂,同时取得对方的情报。
由于家长口中也有可能说出本人难以启齿的事,必须特别关注。
只不过,特蕾兹的耳朵根本听不进任何一句话……
「那么,接下来就交给年轻人吧。」
然后,当家长们炫耀完之后,就会开始让两个人单独对话。
幽会这种事,不管是在哪里的世界,有家长在就是会绑手绑脚。
了解彼此的兴趣嗜好,因为细微末节的小事而互相欢笑,或是聊些有家长在就难以启齿的事……
是很风趣的时间。
顺便说一下,在米里斯的淑女之间,认为这段时间是必杀时间。
要射中喜欢男性的芳心,重要的就是在此时不择手段宣传自己。
相反的,要甩开不喜欢的男性,也是这个时间重要的职责。
「呼~……」
确认家长离开房间后,特蕾兹挺起身子。达司特动也不动。
特蕾兹走到窗户旁边,把双脚开至肩膀宽度,将双手环在身后。
然后,她一边歪着脖子,同时俐落地转头。
感觉是会附上「俏皮」拟音的姿势。
若是十几岁的女孩这样做,是会令人不禁绽笑,感觉美丽,或是可爱动人,容易给对方好印象的姿势。
但是由特蕾兹这种年龄的女性来做,是会容易让人苦笑以对的姿势。
然而,她的眼睛并没有在笑。不是开玩笑。而是认真做出这个动作。
达司特的背部流窜一股寒气。
自己现在被盯上了。
「达斯克莱特先生,您真是出色的男性呢☆」
从丹田深处,发出浑身解数的谄媚声音。
因为她是这么想的。干脆就跟这家伙结婚算了。
并不坏,真要说的话,反而是不错的对象。
对工作热心,至少也不会泄漏机密。虽说这次的事件确实是个败笔,但如果是自己,也有办法弥补他的失败。
「咦……?特……特蕾兹……大人?」
「请直呼我的名字。毕竟我们可是要成为夫妻的。」
特蕾兹以婀娜的举止将手放在脸颊,缓缓地朝向达司特的方向走去。
达司特听到这句话,看到眼前的举止,难掩心中颤栗神色。
但是,却动弹不得。
在「圣坟守护者」当中,甚至被誉为判断速度最快的──那个达司特・伯克思。
不久,特蕾兹逼近了达司特,在他旁边坐下。
「我想,我们就算结婚也可以处得很好。虽然达斯克莱特先生在工作上似乎不怎么顺遂,但我看起来这样,好歹也是中队长,薪水其实不错……关于家里请你不用担心。特蕾兹・摩凯特……真是好听。」
特蕾兹缓缓逼近,达司特则是拉远距离。
尽管达司特慢慢逃开,但不久便被逼到了沙发角落,迫使他做出决断。
「不,请等一下。」
「我不等……」
特蕾兹的手,缓缓地叠在达司特身上。
力道比想像中更强,令他感到对方「绝不放过」的决心。
但是,力量是达司特更胜一筹。
达司特甩开特蕾兹的手,立刻起身逃到了房间的角落。
被称为「圣坟守护者」唯一的激进派,那个达司特・伯克思竟然……
「副队长,这是什么意思!是在开我玩笑吗!」
「你说……开玩笑?」
遭到露骨拒绝,让特蕾兹受到了打击。
她注意到自己的色诱似乎是以失败收场。
明明自己鼓足了天大勇气,也从来都没做过这种事。认为这是只会让老公看到的一面……
「呼~……」
特蕾兹再次重重地吸了口气。
看样子,要佯装不知情而达成结婚这个目标似乎有难度。
说得也是。可说是理所当然。为什么会认为那么做就能与隐藏身分的骑士结婚?因为特蕾兹已经慌了。
但是,特蕾兹也是了累积相当经验的骑士。也曾好几次陷入险境。
她再度起身,缓缓地走向窗边。
把双脚开至肩膀宽度,将双手环在身后。
看到与刚才相同的姿势,不明白她用意的达司特感到困惑。
「达斯克莱特……我就以这个名字称呼你吧。」
「特蕾兹……大人?」
「真是失态啊。达斯克莱特。想不到,你居然会被我知道真实身分。」
「……是。」
听到特蕾兹充满威严的声音,达司特不由得压低了音量。
特蕾兹缓缓转身。
与刚才不同,是有骑士风格,在腿腰使力的转身。
她的瞳眸深处映出达司特逐渐缩小的身影。他并没有像刚才那样板着脸孔,而是一脸愧疚地歪着眉毛。
「说明清楚。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难道你没有确认过相亲对象的名字吗?」
「报告!是在下的失态。没想到副队……我误以为特蕾兹大人早已结婚,所以,那个,才会没仔细确认名字……」
是在挑衅吗你?
特蕾兹强忍想这么回呛的心情,继续说下去:
「既然事情演变成这样,我除了以副队长的权限将你革职以外别无他法。否则的话,会害神子大人陷入险境。」
「……」
「你也知道,我很弱。尽管我自认有经过一定程度的努力,但是没有像你们那种剑术与魔术的才能。是个凡人。万一有人想加害神子大人,我肯定会被简单捉住。」
特蕾兹的嘴巴动得相当流畅。
她的脑袋以惊人的速度运转。然而,她却不知道那只是在空转。
「当然,不过是少了我一人,『圣坟守护者』的总体战力并不会明显下滑。尽管我认为指挥官是自己的天职,但你们每个人单独战斗的能力也十分强大。可是很遗憾的。我已经知道你是谁了。要是我受到拷问,肯定会说出你的底细吧。摩凯特家的五男,达斯克莱特・摩凯特。想加害神子的人势必会盯上你的家人。要是不想家人有任何不测,就说出『圣坟守护者』其他成员的身分。当然了,你也并不知情。于是对方会要胁你抓准时机,将他们一个一个收拾掉。或者,他们会逼你杀掉神子大人。这是不被允许的。因此我思考过了。只要你和我成为家人就行了。由你来保护我。这样一来,自然不会陷入那种事态。嗯,妙计。实在是妙计。你说对吧?」
特蕾兹滔滔不绝地说了一长串理论。
然而,在听着这段话的过程当中,有些傻眼的达司特却换了一个表情。
他收起下巴,端正原本稍稍后仰的姿势,并抿紧嘴角。
他眼神沉着,以犹如野兽的眼眸注视着特蕾兹。
「副队长。那是,不可能的。」
「你说……不可能……?」
特蕾兹的心情仿佛被钝器敲击。
也对,自己的年龄确实称不上有多年轻。虽然达司特也不能说是适合结婚的年龄,但即使如此还是姐弟恋。
话虽如此,她好歹是拉托雷亚家的女儿,相貌端正,而且又以骑士身分持续活动身体,身材并没有松垮。家世也有足够分量。
既然这样,是个性吗?
「你指的,是哪里不可能……呢?」
是可以改的吗?
那就是问题所在。如果改得了,特蕾兹打算当场抱住部下的脚,可悲地央求说「我会改的,跟我结婚吧」。
「若是会危害到神子大人,我会将家人赶尽杀绝。」
「……啥?」
特蕾兹的动作停止了。
「这样一来就不会有人质。之后,就算是同归于尽我也会杀了那帮家伙。所以要危害到神子大人,根本是不可能的。」
他以完全发疯的眼神说道。
听到这个回答,特蕾兹从刚才就持续空转的脑袋降低了转数,顺利连上了齿轮。
然后她想起来了。
达司特・伯克思是狂信徒。
他信奉米里斯教到了疯狂的境界,发誓要献出一辈子守护名为神子的存在。
她是圣米里斯的转世,自己宗教的象征。
崇拜她、尊敬她,并彻底守护她。坚信那就是自己的信仰,不疑有他。
「圣坟守护者」就是这样一群人的集合体。
「……」
同时,想结婚的心情也瞬间冷却。
灵魂慢慢接受是自己判断错误。
为什么自己会想和这家伙结婚呢?这家伙明显不是适合结婚的对象,明明自己也再清楚不过才对。
是因为感到着急。着急会使人忘记应该早已明白的事,会把理想认定为现实。所以才会让她有了「反正长相好看就行了」的这种想法。
事已至此,特蕾兹该采取的手段只有一个。
「说得好。这才是『圣坟守护者』的达司特・伯克思,值得守护神子的信仰者。」
就是死守尊严。
「是!感谢您的夸赞!」
「记得今后别再发生这样的失态,平时就要随时绷紧神经。」
「了解!」
这样一来,特蕾兹的尊严就守住了。
特蕾兹身为副队长,看到部下漫不经心地出现在不能被知道真实身分的对象面前,测试了他的信仰,衡量让他继续担任「圣坟守护者」是否会有疑虑。
迫于结婚,试图逼迫部下的副队长,根本就不存在。
「不过……」
此时,达司特笑了出来。
「不过,副队长的演技实在很精湛。我都打了冷颤呢。」
「……你打了冷颤吗?」
「因为,我实在是没想到副队长会用如此锐利的眼神逼近我。」
打了冷颤。
听到这句话,让特蕾兹大为光火。
为什么得被失态的部下说成这样?
我也以自己的方式努力过了啊。
当然,自己也觉得当初应该要更认真去上学校的礼仪规矩课,但即使如此──
「是深深吸引。」
「……咦?」
「由于太过美丽、太过可爱、差点就忍不住出手,是这样对吧?」
不由分说的强制力。
达司特的额头流下冷汗。汗流浃背,双脚不停打颤。
没错,是恐惧。
无论对上任何强敌,都能以天生的信仰,坚定不移地奋战到最后的「圣坟守护者」,达司特・伯克思感到了恐惧。
「不然,要我真的和你结婚也是可以。不,应该要这么做吧?你是糊涂的男人。难保你不会再重蹈覆辙。要是和我结婚,起码就不会再有相亲找上门了嘛。」
「不,那个……」
「开玩笑的。像你这种人,我才不愿意。」
特蕾兹这样说完便挺起身子。
「今天彼此都没有值班,但是从明天开始又要继续神子大人的护卫任务。可别迟到啊。」
「……是。」
特蕾兹表现出骑士风范,让裙摆飘扬,大步走出房间。
达司特目送她离开,擦拭额头接连不断冒出的冷汗。
★ ★ ★
「这是当然的结果。」
回到宅邸后,克蕾雅第一句话就如此说道。
「虽然你看起来很失望,但那种程度的男人,不配担任拉托雷亚家的女儿要出嫁的对象。充其量只是拿来练习。下次我会找来更好的对象,在那之前要先活用这次的教训,表现出身为米里斯淑女的──」
克蕾雅开始又臭又长的说教,此时特蕾兹内心感到一抹不安。
第一个人,是达司特。
若只看家世,以结婚对象来说确实不坏,然而却是最不适合当结婚对象的人选。
要是用同样的方法去找,是不是又会遇见类似的对象呢……
「明白了。」
然而特蕾兹却摇了摇头,如此回答。
有一部分是因为既然是自己主动拜托克蕾雅,实在很难开口要她别再找……但是说穿了,她果然还是想要结婚。
没什么,怎么可能会一而再、再而三找到差劲对象。
下次应该就会结成一段好姻缘。
「我下次也会加油。」
「就是这股气势。特蕾兹。虽说你工作也很忙,但为了被人以淑女看待,记得要持续精进,训练自己。」
「是!」
特蕾兹很有精神地回应。
后来,特蕾兹的预感不断地精准应验,然而这又是另外一段故事了。
间话 「猴子与狼」
★基斯观点★
醒了。
挺起身子,转动脖子「喀啦喀啦」地发出声音,确认身体状况。
手脚没有麻痹,肚子也没有不舒服。皮肤也没有起奇怪的疹子。
虽然肚子稍微饿了些,但身体很健康。
「呼啊──」
走到帐篷外面,在打呵欠的同时伸了懒腰。扭腰让关节喀啦作响,看着日出。
借由看日出来确认方位。对比地图与山脊,确认现在位置。
虽说昨天在太阳西下前也确认过了,但由于早上与傍晚的能见度不同,再三确认尤其重要。会迷路的家伙,多半都没确认自己的现在位置。
「今天是西边啊。」
一边望着要前进的方位,同时低喃了一句。身旁没有任何会回应的对象。
今天也在梦中遇见了人神。
于日出同时往西走,在「菲尼尔林荫道」生长的第三棵树的树根休息,要求第五台通过的马车让你搭顺风车。持续搭乘马车一段时间抵达城镇之后,就在一间名为「新绿之树木亭」的旅社过夜。
这样一来,我就能在不被鲁德佣兵团的追兵发现的情况下移动……好像是这样。
哎,根本搞不懂对吧。
如果是一般人,肯定会在某个阶段起疑。毕竟他根本就不愿说明为什么这样做就行的理由。所以,肯定会在某处做出与建议不同的行动,轻易就被捉到。我了解那种心情。因为,我以前也做过类似的事。
但现在的我,正遵从这番话活着。
因为我认为那才是正确的。
对我来说,人神的建议是绝对的。
──啊──不对不对,不用全讲出来。
当然,不是只要遵从建议就能让一切完美顺利。也有过因为建议,而遇上不好回忆与难受体验。而且频率还相当高。
可是,我还是得说一句。
就是,那又怎么样?
因为啊,呐,想想看嘛。
就算不照他的话去做,还不是会遇上不好回忆与难受体验?
本来就不可能一直遇上好事嘛。
可是,只要遵照建议行动,起码就不会死。
证据就是像我这种没有力量的家伙,一直到今天为止,不管是踏入了多么危险的场所,也还是能保住小命。
我啊,已经看过好几次比我更有能力的家伙抱着遗憾死去。
那可凄惨咧。平常那么耀武扬威的家伙只要死到临头,就会可悲地叫救命。喊着:「救救我,我不想死,妈妈──」
其实凄惨倒也还好。只不过,夸下海口说自己根本不怕死的家伙,看起来就像是真正豪杰的那种人啊,几乎无一例外都会变成那样。实在很可怕。
人啊,都会自然去回避死这件事。会发自本能觉得不想死。觉得死是可怕的存在。
我也很怕。我也不想死。
所以,只要他给的建议死不了,对我来说就足够了。
人神让我长生不死。活到了这把年纪。
虽然是坏神,但说起来也算是我的守护神。
而在距今好几年前,向那个人神报恩的机会来了。
我在阿斯拉王国的酒馆一如往常地喝得烂醉不省人事的时候,人神向我搭话。
他说,有件事无论如何都要拜托我。
人神开口「拜托」的时候,总是没什么好事。
之前听了他请求的那次,故乡毁灭了。
我把一辈子的泪流光,喊到声嘶力竭。
这次肯定也会发生与那次类似的状况。因为那家伙喜欢在被完全当作自己人的时候背叛对方。我在故乡毁灭一脸茫然的时候,那家伙也是看着我的脸开怀大笑。
……本来我是这样想,但感觉似乎不太对劲。
我可不是白白观察别人的脸色活下来的。
我明白,人神之所以寻求我的帮助,是因为真的走投无路。
所以,我决定接受他的请求。
虽然也有可能是演的,但那家伙并不擅长演戏……况且,既然他真的很伤脑筋,帮个忙其实也没什么问题。
毕竟他对我有恩,这点毋庸置疑。
人神好像被鲁迪乌斯背叛了。
与其说背叛,反正肯定是像我那时一样,原本打算趁他茫然自失的时候嘲笑一番,结果却失败了吧。然后,鲁迪乌斯站到了人神的敌人那边。是龙神奥尔斯帝德对吧?七大列强第二位,总之是个大人物。
其实呢,这部分怎样都无所谓。
问题在于跟随那个大人物的前辈,对人神来说是个棘手的存在。
人神拥有看得见未来的能力。
他看得见遥远的未来,魔眼那类的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所以不论对手是谁都能轻松取胜……但其实好像没有那么方便,也有几项制约。
虽然没有告诉我所有条件,但至少说了两项。
首先,是一次只看得见三个人的未来。
另一个,就是看不见奥尔斯帝德的未来。
就算能看见三人份的未来,可是一旦与奥尔斯帝德扯上关系,那三个人的未来就会改变。可是在人神的眼中,看起来好像会跟没有关联一样。
人神好像总是待在那个白色房间,环视整个世界,却偏偏就是看不见奥尔斯帝德。
然后,奥尔斯帝德的那份特性,不知为何也给鲁迪乌斯继承了。
是叫龙神的庇护来着吗?
奥尔斯帝德因为诅咒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来着的,反正会让他人感到畏惧,对他抱有敌意,所以与他有关的人数有限。他无法主动要求他人协助,也不存在任何同伴。
而现在因为有前辈居中调解,可以让许多人成为他的同伴。
这会导致什么样的结果?
很不可思议的是,人神好像只能看见自己的死状。
有一天,原本他用脚踩着倒在地上的奥尔斯帝德,放声大笑的景象,突然颠倒了过来。
变成了被奥尔斯帝德用脚踩着,被他狠狠嘲笑的景象。
虽然我想说为什么只看得见那个时候,不过,八成是因为人神与奥尔斯帝德同时在场吧。因为是以自己的眼睛看见的景象,所以才能连奥尔斯帝德也一起看见。
人神的能力怎样来着,其实这对我来说也是无关紧要。
重要的是,鲁迪乌斯的存在威胁到了人神。
人神好像认为必须快点杀死鲁迪乌斯,因此动用了各种手段,打算让鲁迪乌斯从这世上消失。
可是,怎么做都没办法顺利。在阿斯拉王国,虽然派出了北帝以及水神,却也没得到满意的结果。如果打不赢奥尔斯帝德也就算了,现在就连鲁迪乌斯也赢不了。
再这样下去,鲁迪乌斯会陆续增加伙伴。
此时,人神想到了一个妙计。
要是三个使徒赢不了,增加数量不就行了吗?
简而言之,就是要模仿鲁迪乌斯。虽然奥尔斯帝德没办法增加同伴,但由于前辈居中调解,得到了会成为他左右手的伙伴。
人神虽然只能操纵三名使徒,但只要让其中一人负责召集伙伴,以结果来说就算是获得了三名以上的部下。
喔喔,真是好主意。
而那个担任召集伙伴的绝佳人选,就是我啦。
虽然也想过为什么是我……算了,人神是那种一旦利用完了,就可以践踏对方重要东西扔到垃圾桶的家伙。八成也只能找我了吧。
所以只要把召集来的伙伴,找个适当时机全部一拥而上,那鲁迪乌斯的小命也就没了。
好啦,如此这般,我现在为了召集人神的伙伴四处奔波。
时间限制,是到人神订定的「适当时机」为止。
虽然时间不多,但目前为止还算顺利。
不过,这个召集伙伴的任务,其实相当辛苦。
基本流程来说,人神先想好「就决定是你了!」的人物,我再去和对方碰面,接着用三寸不烂之舌拢络对方,要他赶在「适当时机」之前移动到「集合场所」。
而人神相中的那群家伙,都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
虽说实力毋庸置疑,但总是会有什么缺点,基本上就连能不能沟通也令人匪夷所思,尽是些有着奇怪的问题,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家伙……算了,也正因为这样,才会愿意听我这种可疑人物说话嘛。
只是人数很少。包括我在内,用两只手就数得出来。
相对的,本领都是顶级水准。有举世闻名的好手,甚至还有在米里斯的童话故事出现的角色。
老实说,比起那种家伙,还不如找些只要洒钱还是什么的就能雇用的肤浅家伙,拉拢一百个甚至是两百个当同伴还比较好……虽然我这样提案,却遭到拒绝。
人神害怕背叛。他讨厌身边有一堆那种没办法看见未来,不知道会怎么行动的家伙。
不过,这个想法很合理。
毕竟,人神几乎没有人望那种玩意儿。
如果鲁迪乌斯他们唆使那群家伙背叛,结果是显而易见。
前辈虽然看起来那样,其实很擅长拉拢同伴,要是有烦恼就会跟着一块烦恼,要是有问题就会一起解决,就算是人渣也不会丢下不管而是痴痴等待。明明拥有那么惊人的力量,却对弱者很温柔。
所以不能靠人数。确实没错。
不巧的是,我也没有能操控群众的领袖魅力。
愈是增加同伴,增加敌人的可能性也就愈高。况且也会增加不听从作战的家伙,到时候就算能赢的也赢不了。
所以才要以少数精锐。
起码要挑背叛机率很低的家伙。而且还得是管用的那种。
把鲁迪乌斯和奥尔斯帝德的弱点告诉那群家伙,交给他们去解决掉。
唔──……
虽然这话不该由我来说,但他是不是最好再稍微相信别人一点啊?因为就是那样吧?就算是不三不四的鼠辈,只要找一大票人过来,能做的事情自然就会变多啊。没有高风险,自然不会有高报酬嘛。
但不管怎么说,现在的我是人神的使徒。
老大的话是绝对的。
不过,关于这次的事情,倒是稍微被老大训了一顿。
为什么当时没有杀死鲁迪乌斯。只要下个毒一发就能搞定了吧?
嗯,您说得对。
话是这样说,但我自己也有一套的必要规矩。
该怎么说呢。我背叛了前辈。换句话说啊,这等同于我背叛了保罗。我敌对的对象是自己认为绝对不会背叛的人的儿子,当然会很难下手。所以啦,有必要做个了断。
不过,人神倒是没办法接受我的说法。
我也是很~了解自己才这样说的。要是就那样毒杀他,我大概会在最后的最后把事情搞砸。肯定会在哪个环节退缩。
可是,既然做出了结,就不会发生这种事。
我是认真地下定决心,要与鲁迪乌斯・格雷拉特为敌。
所以啦,我今天也一如往常,为了乞求不为人知的高手相助,开始移动。
这是第几人来着?是第三个人,还是第四个人?
不管哪个家伙都是一夫当关、万夫莫敌,我曾以为一辈子也不见得遇得到一次,更不可能会和他们交谈。
甚至认为他们是存在于故事当中,那种高高在上的存在。
可是实际交谈过后,意外发现……不对,也没什么好意外的。
每个家伙都是人类。
都是平凡的人类。
不过个性倒是有些古怪。
尤其是第一个人,他可是有名到连我都知道,同时也是非常有人性的家伙……
★ ★ ★
我想想,对了,那是在人神拜托我事情,经过了一段时间之后的事。
在前往那家伙的所在处前,我收到人神的指示做了各种行动。
比方说,在阿斯拉王国的老古董仓库深处,取得沉眠其中的魔剑刀身;以及跑到王龙王国的某座山丘,得到该处坟墓里的剑柄,然后委托能驾驭魔剑的铁匠请他帮忙修复;或是在魔大陆的诡异部族那边,取得他们所酿的酒。
要是问我那是做什么用的,其实我也不清楚。
算了,问过人神情报之后,以我自己的方式思考后的结果,应该就只是这种东西会有派上用场的一天。也就是所谓的有备无患。没有用上自然是再好不过。
除此之外则是搜集情报之类,但我获得的情报不可能比人神更多,经常都是白忙一场。
总之我遵照人神的指示,移动到了北方大地。
因为我不是像前辈那样使用古代龙族的转移遗迹,移动上很费时间是个难处,不过老实说,除了古代龙族的遗迹之外,也存在着好几个转移魔法阵。虽然不清楚奥尔斯帝德知不知道这些地方的存在,但他应该是没在用,所以我是用那些进行移动。
毕竟数量不多,不可能涵盖世界各地,不过倒是能去个大概的场所。
我遵照人神的指示移动到离目的地最近的城镇,大量购买防寒用具,在开始积雪的地形吃力地移动。
目的地是被森林围绕的溪谷。
森林是魔物的住处。势必会出现魔物。
不是像我这种既没武器也没护卫,独自一人可以踏进的场所。
但是,我很明白。
只要照人神所说去做,在适当时机踏入森林,在适当时机做出必要举动,肯定能不撞上任何魔物就抵达目的地。
举个例子,人神说过:「在路上有棵巨大的托尔涅尔树,你在树下的洞穴前面慢慢数到二十之后再前进。」
我遵照指示,每当看到托尔涅尔树就会寻找下面是否有洞。
不会看漏。既然人神都这样说了,我就有找到洞穴的命运。
虽说是找到了,但其实也没什么特别。
在能不能塞进一个小孩都是问题的小洞穴前面,我并没往里面偷窥,也没从里面拿出任何东西,而且也没有东西从里面爬出来,在雪花纷飞的森林中,我只是缓缓数了二十秒。
结束后也什么都没发生。
不管有没有搞清缘由,我要做的就是快步离开现场。
顺带一提,要是故意待在这里可是会遭殃的。
坦白说,毕竟我也是S级冒险者,知道这个洞穴是什么魔物的巢穴。
叫雪地雄鹿,是一种很像巨鹿的野兽在幼体时期会生活的场所。冬季期间会在里面度过,到春天才会出来。
至于为什么要躲在这种洞穴里面,无非是要从天敌手中保护自己。
所谓的天敌,就是其他的肉食野兽以及魔物那类。
而栖息在这座森林,能称得上雪地雄鹿天敌的,就是冰爪虎。
会一边挖雪一边前进追赶猎物,等对方一大意就发动突袭。
老实说,虽然完全没注意到,但我刚才恐怕是被冰爪虎给跟踪了吧。
不过在这里,有比我更容易袭击,更美味的猎物。
可怜的雪地雄鹿幼体,祝你早日超生。
总之,所谓的知道未来,就是这么一回事。
虽然有危险但不会死。不会发生预定之外的事,尽管多少会受伤,但一定能达成目的。
我就像这样穿过了森林。
穿过森林之后,来到了溪谷。
溪谷吹着寒风,陡峭的山崖结着冰。谷底的河川浮着冰块。
「呜呜……」
根本不是冷不冷的问题。好想快点回去。
我压抑这种心情,侧眼看着结冰的山谷,就这样走了大约半天路程。
于是,找到了通往崖下的通道。
往崖下走去,再顺着溪谷逆流而上之后,发现了那家伙。
他把背靠在一块硕大的岩块,像是抱着剑那样坐着。
他的眼前有篝火,串刺的肉块正发出烧烤声音。
是什么肉?
就算不说明我也很清楚。
为什么?因为男子与篝火的后面躺着一具尸体。
那家伙有巨大的尖牙与利爪,身体被犹如白雪的鳞片覆盖。
是S级魔物──雪龙。
是原本A级的雪山龙兽的突变个体,拥有雪山龙兽两倍以上的体格,会从嘴里会吐出冰之气息,并运用高度的水魔术。活动方式不是以翅膀飞行而是以跳跃移动,用那双粗壮的脚在溪谷三角跳跃袭击猎物。
分类上并不算龙,但比一般的雪山龙兽更接近龙,基本上也与龙拥有同等力量,所以才被命名为雪龙。
不仅是罕见魔物,而且还会袭击雪山龙兽的群聚,猎食牠们的暴君。不是一个人就能狩猎的魔物。
但是,他却打倒了。只凭一己之力。
是怎么办到的,我甚至没涌起这样的疑问。因为,这个男人就是做得到。
我打算站在那个男人的前面。
当我跨过某道线时,背脊为之一颤。
是杀气。
接下来就是我的距离。要是靠近可得做好觉悟啊。他的言外之意是这么说的。
我抿紧几乎僵硬的嘴角,努力地摆出笑脸。是隐藏畏惧,看起来充满自信的笑脸。
我带着满脸那样的笑容,站在男人的前面。
虽然对方不是我这种人能俯视的对象,但毕竟他坐着,这也没办法。
「谁啊你?」
他的盘问,是非常冷静的声音。
不是威胁,也没有威吓,只是以平淡语气。就像是在询问唐突出现的我名字叫什么。
「我叫基斯。」
所以我这样回答,但是──
「我不是问你名字。」
看样子是我会错意了。
那么,好啦,该说什么才好?我想说的话可是堆积如山。
但是,我决定一句话都不说,先站在这个男人面前。
这种类型的男人最讨厌高谈阔论。因为他拥有比长篇大论更有说服力的东西。
顺带一提,世间一般将其称为「暴力」。是我没有的能力。
这家伙所拥有的暴力,在那当中也是特别高档。是值得信赖,就算在全世界也是屈指可数。是至少不会遭到背叛的力量。
只不过这个场合不需要暴力。更何况我也没有。
只要沉默就行。
「怎么每件事都那么莫名其妙啊。」
看吧。因为我沉默不语,男子就自己说起来了。
「前阵子,我作了个梦。梦里有个自称人神的家伙出现,说什么希望我协助他。只要听他的吩咐,我就能实现愿望。为了拿出证据,他告诉我这里的位置。然后这家伙就出现了。」
男子用大拇指比着背后的雪龙尸体。
喂喂,人神大爷啊,怎么不先说一声。你居然用这种方式把他找来啊。
如果是我,发现被人叫来的地方出现这种家伙,肯定会以为自己中了陷阱。
「雪龙……记得是在我年轻的时候遇到,险些丧命才从牠手中逃走的对手。也是我明明想着总有一天要杀掉,却在不知不觉中忘记的对手。真没想到居然会在这种地方遇上。」
噢,原来是这么回事。
原来如此,算是实现对方的心愿吗?反正人神很擅长这种把戏。
总之,他似乎不认为自己被设下陷阱。即使遭到雪龙袭击也不这么认为。
哎呀呀,真是刚毅啊。
「杀了牠之后,你就来了。」
男子接下来指着我。
「猴子脸……你这家伙,是叫基斯吗?」
此时,他总算转向我这边。
第一次看到这男子的脸。
男子的脸看起来不怎么强。对于一年到头都在观察别人脸色的我来说,只要看到脸,就可以大概推断那家伙到底是强是弱。
话虽如此,也不是以长相凶不凶狠作为判断基准。
是表情。
很强的家伙基本上都是一脸积极表情。毕竟平常就有努力,也不会觉得有什么辛苦。认为那是理所当然。可以清楚地评断自我,不轻易动摇。因此,也不会莫名虚张声势。
男子虽然没有虚张声势,但看起来正在动摇。
一直相信的自我评价遭到某人彻底打碎,混杂着疲惫与焦躁,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那样的想法写在脸上。
这也难怪。
毕竟这家伙输了。被认为绝对不会输,就算会输也是将来的事,被这样的对手彻底地教训到体无完肤。
所以,害得他至今的言行举止与信念产生动摇,变得无所适从。
甚至连自信也没了。
简而言之,就是丧家之犬。
我很清楚。因为那种家伙我已经看过好几个了。虽然那些家伙不像他实力如此出众,但即使如此也有不错的本领,他们高傲的锐气遭到重挫,变得颓废不振的那副模样,就算我想忘也忘不了。
话虽如此,不管再怎么消沉,也不会因此丧失实力。
这个人依旧是个高手,可用性毋庸置疑。
「快说明。」
听到这句话,我总算开口。
想说的事情要多少有多少,听过这家伙的简历后我就想了各式各样的说词。
所以,才会直到现在都保持沉默。
像这种类型的,要是我这种只会耍嘴皮子的家伙突然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肯定会开始发飙,就像是惊风发作那样。
得先保持沉默,直到他以平常几乎没在用的小脑袋来思考,发现虽然摸不着头绪,但总之也只能先听对方怎么说,如果不先忍到这个阶段就根本没戏唱。
所谓的谈话呢,就是把话传达给对方的一个工程。
「首先,这个嘛……我是人神的代理人。」
「代理人?」
哎呀,竟然连代理人的意思也不知道啊。这种没学问的家伙真讨厌。
算了,反正我也压根没去过学校。
「人神会实现你的愿望。相对的,因为他有件小事想做,目前正在招兵买马。至于我嘛,简单来说就是仆人,被他任命站在第一线指挥召集过来的人马。」
「哈,愿望是吗……你们,知道我的愿望是什么吗?」
此时,男子用手抚摸腰间剑柄。
喔喔,好可怕。
虽然只是轻抚,但要是他有那个意思,会在我眨眼的瞬间拔剑,然后尸首分离。也搞不好是右眼和左眼跟我说再见。
总之,这家伙的言外之意是这么说的。
要是鬼扯的话就杀了你。
要是这个回答搞砸,我就会死。
但是,我知道这个男人的愿望。事前人神就告诉过我,这家伙为什么会一副丧家之犬的表情待在这种地方自丧颓废。
话是这样说,但我不禁心想,要是搞错答案的话……
拜托啦人神大爷。
要是死在这里,就连我也笑不出来啊。
「龙神奥尔斯帝德。」
我感觉现场气氛的温度一口气下降。
但是,既然能感觉到这点,就说明这个回答是正确答案。要是感觉不到寒意,就表示我已经死了。
好啦,接下来就是我的工作了。说中了绝对不可能被说中的答案,对手的脑袋变得一片空白,我要不断说话,让他再也用不了那颗小脑袋。
「你的愿望是打倒龙神奥尔斯帝德。过去在他手下败北,从此你以最强为目标持续修行,后来你是抵达了某个阶段的终点,但回过神来却被束缚给绑得死死的,甚至不再思考要去挑战的目标,最强的敌人。」
「人神的目标也是奥尔斯帝德。只不过,人神是希望奥尔斯帝德去死,而不是打倒他。而且是不择一切手段。」
「你呢,就是那个手段。抱歉,凭你一个人是赢不了的,所以我还会再找几个人。」
「喂喂,别摆出那么可怕的表情啦。我有说错什么吗?你应该也知道吧?你自己一个,是赢不了奥尔斯帝德的。」
「但是,即使如此你还是会想挑战。你应该一直都想这么做。否则,就不会离开长年居住的家,抛弃长年依靠的事物,甚至连家人也丢下不管,过着这种流浪生活。以你的本领,不论是在阿斯拉王国也好王龙王国也罢,肯定能找个满意的地方仕官。应该也能去想去的地方才对。我有说错吗?啊?」
「我能给你的,是挑战奥尔斯帝德的权利。就算你再这样一辈子流浪下去,搞不好也遇不到奥尔斯帝德。就算去挑战,对方八成也是不理不睬,让你吃闭门羹。但如果是我,就能帮你准备最棒的舞台。能帮你创造出一个奥尔斯帝德既逃不了也躲不了,只能与你战斗的状况。」
「慢着,我知道。我知道的。你想这么说对吧?『自己没有挑战的资格』。
「确实,你在输给奥尔斯帝德时,应该已经下定决心。不会再输第二次。不管是奥尔斯帝德,还是其他家伙,你都绝不会输。实际上,你直到最近一直是战无不胜。每个家伙都被你碎尸万段。」
「但你确实输了。品尝到第二次的败北滋味。明明已经下定决心,却被轻而易举击败,就像平常自己轻松解决的杂碎那样输了。所以才会像个丧家之犬,有气无力地四处徬徨。也没有去找奥尔斯帝德,就只是到处漂泊。我懂的。你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对吧?觉得输过一次的自己,没有挑战奥尔斯帝德的资格。」
男子的眼光变得锐利。
但是,剑还没飞过来。
取而代之飞过来的,是一句话。
「……不对。」
「是啊,不对!当然不对!大错特错!」
可以沟通。这家伙有在听我说话。
所以他才会回应,没有挥剑而是动了喉咙。
「你说没有资格?别开玩笑了!你有资格。任何人都有资格。可不是吗?为什么非得成为No.2,才能去挑战No.1?为什么输给了其他家伙,就不能挑战奥尔斯帝德?那种事是谁决定的?谁也没这么决定吧。这样一想,你就比谁都更有资格。要说为什么,因为你一路努力到今天,就是为了挑战奥尔斯帝德啊!」
男子的眼中看得见阴影。
他在迷惘。还差一点。
「你应该要去挑战。不管是可能会赢还是可能会输或是能力不足甚至是身体状况不佳都没关系。这样反而好啊,反而更好不是吗?长久以来束缚你的枷锁已经解开了。你就别想那么多去挑战看看吧?」
「结果说不定是以难看败北收尾,但是那又怎样?继续漫无目的地到处徬徨,总有一天上了年纪衰老而死,这样子好吗?你不是那种小角色吧?」
「根本不需要迷惘。抓住我的手。然后,去挑战奥尔斯帝德,如何?」
我这样说完,将手伸出。
「……」
男子以阴沉、迷惘、停滞不前且沉着的眼神,看着这边。
或许我稍微说过头了。
一口气给出情报,决定好该怎么做后再让对方思考,这才是上策。
但是,像这种家伙要是给太多情报,反而会顿时停止思考。因为他至少会给出回应附和,我想说应该不要紧,但搞不好他其实根本没在想。虽然我不认为他是那种家伙,但毕竟状况特殊嘛。
不过反过来说,要是想透过对话冗长地诱导他的思考也是行不通的。他肯定到途中就会觉得麻烦,根本不愿听我说话。
所以才要一口气给出情报,决定好该怎么做。
结论打从一开始就在这家伙心里。妨碍结论的某个存在也在这家伙心里。那么,只要给个借口就行了。
再来,他就会以对自己有利的角度去思考。
我认为应该是这样才对。
如果是比我头脑还好上许多的家伙,或许会稍微再冷静思考一下,但这家伙应该不是那样。
「……」
男子暂时沉默了一阵子。
这里很安静。
雪龙作为住处的这个溪谷,完全不存在其他魔物。
没有风,从冻结的溪谷甚至听不见水声。
只有烤肉啪啪作响的声音,告诉我时间正在不断流逝。
男子很安静。
丝毫没有任何动静,甚至会以为他是不是已经死了。简直就像是不存在于这里似的,感觉气息仿佛消失无踪。
一感到安静,我就开始怕了起来。
安静就代表只有我一个人。我一个人什么都办不到。要是现在不知从哪里闯来一只魔物,我就死定了。
当然,多少会做点抵抗,但我对自己没有自信,不敢说绝对能逃掉。
所以我才要……
「要我去当别人的手下卖命,我可是敬谢不敏。就算我落魄到跟个人渣没两样也是。」
突然,男子这样说道。
他没有握住我的手。反而把手放在腰间的剑上。
我流下冷汗。不妙,我的全身细胞都在告诉我快逃。
但是,脑袋却做出抵抗要我别逃。我知道就算逃走也没用。
这个男子能在我眨眼的瞬间,就把我切成八等分。
我的尸体会被埋在雪里,尸体在被直到春天才爬出来的虫吃掉之前,想必会一直留在这里。
可是,我没有被砍。
这个男人不会戏弄别人。要是有心想砍只要一瞬间。为什么……?
我这样想时,听见男子低喃一句。
「喂,猴子脸。你为什么在做这种事?」
这个提问简直像是在表示:「在死之前先听你说说」。
「出现在本大爷面前,滔滔不绝地讲些屁话,最后却被砍掉脑袋,成为一具凄惨的尸体。你没想过那种可能性吗?」
我想过了啊。
想到脑袋都快破了。
每当面对勃然大怒的家伙,我就会拼命动脑,压抑几乎要发出惨叫的喉咙,先耍嘴皮子安慰对方。
我倒想反问一下,你知不知道我一直以来为了不惹毛像你这样的家伙,到底是费了多少苦心啊?
「你想让他实现什么愿望?促使你行动的理由是什么?」
「理由……?」
我压根没想到他会这样问。
但是,的确是这样,以旁观者的角度来看,确实很不可思议。
「那当然是因为,基于我对人神大爷虔诚的──」
「可别说是为了信仰什么的无聊答案啊。」
杀气抚过我的身体。
毫不留情令脚颤抖,震动喉咙深处。
杀气强到让我不禁心想,刚才为止面对的到底是什么。甚至让我产生自己该不会已经死了的错觉。
「所谓虔诚的信徒,我也有看过。就是米里斯教导骑士团的那群人。他们的气概简直就好像是为了神明什么都愿意做。从你身上,感觉不到那股气概。」
慢着慢着,要是把那群家伙和我相提并论可就伤脑筋了。
说到米里斯的教导骑士团,不就是货真价实的狂信徒吗?
不过,这样啊。要挑战奥尔斯帝德,就是那么一回事吗?
确实,这么一说也对。七大列强第二位。毕竟是这个男人想赌上人生打倒的对手嘛。
虽然以我来说,要战斗的对象终究还是前辈啦……
算了,其实以我的角度来看也没啥两样。
绝对赢不了的对手,一根寒毛也伤不了的对手,他是问我,为什么非得赌上性命与那种存在战斗。
要是理由轻浮,就不会追随我。
不过,也对。
是为什么呢?
我为什么会答应人神的请求啊……
「……」
这次,轮到我沉默不语。
在这种急性子的家伙面前一声不响地站着不动,根本就是自杀行为。
但不可思议的是,这个男人愿意等我。虽然是急性子的家伙,但如果是站上顶尖的急性子,也是有办法稍微等一下啊。
……
沉默再次支配现场。
突然想起的,是以前的事。很久以前的事。
出生之后,成为冒险者,然后遇见人神之前的事。
我出生在魔大陆南方的小村子。是村长儿子,五兄弟中排行老三。与村民的平均生活相较之下,至少可说是活得无拘无束。
只不过,对当时的我来说,却感到很不自由。
一切都很不自由。
不仅刚出生就决定好了未婚妻,将来要从事的工作也早已注定。
村长儿子的工作,就是过着他人决定好的人生。只要能完成这份工作,就算其他工作都做不好也不成问题。
我被分配的工作是记录。清点村子采收的作物与狩猎物,还有将这些东西拿去交换的外部进口品、交易品,以及村子全体物品的数量,然后写在某个地方,以简单易懂的方法汇整。
只有这样。
至于是不是重要工作,确实是很重要。
现在的我,已经看过物品管理不善的商店,或是不懂得怎么花钱的冒险者,自然能明白这个重要性。
不过当时的基斯小弟是这样想的──无聊透顶。
我能办到更多的事情。不管是剑还是魔术,只要有学习机会就能马上变成高手给你们看,再不然就是去哪个国家仕官,肯定能完成名留青史的创举。
我如此夸下豪语,却被老爸痛揍一顿。
「认清自己的斤两。」
那是老爸的口头禅。
现在仔细一想,老爸的那句话,想必是在看穿了我这个男人的资质之后才说的。这孩子有什么样的才能,将来能办到什么事。以父母的角度,或许会自然而然就看得出来。
当然,我并不知道。
我怎么可能自己有多少斤两。因为,我连知道的机会都没有。
所以我才会离乡背井。把工作扔下不管,离家出走,趁商人来村子交易时躲进马车离开村子,把家人和未婚妻全都抛下,逃到了附近最大的城镇。
我的传说将从这里开始。
当时,我对此深信不疑。
可是,立刻就看清了现实。
剑术与魔术都惨不忍睹。甚至连一般人也不如。
除此之外嘛,好歹是跟一般人没两样。但是绝不会比别人出众。
而且我是拼命练习,才勉强达到了比一般人稍有本事的程度。根本远远不及那个领域的高手。
我打算多方面尝试,从中找到自己的才能。
可是没办法。我终究还是跨越不了与一般人没两样的领域。
凡人。不管怎么看都是凡人。
就算这样,我还是尝试以冒险者的身分活动。
因为我有梦想。因为我舍弃了一切。怎么可以现在放弃,恬不知耻地回去村子。
或许是因为我的才艺精通到会让我想尝试学习各种技能,F级的委托根本不在话下。我是独行冒险者,也不是没办法一边忍受天寒地冻一边努力生活。
不过,根本不满足。
F级的冒险者委托,简而言之就是杂事。
镇上的便利屋,杂工。
和待在村子时有什么两样?我要做的才不是这种事。
我想要完成热血沸腾的冒险,完成让所有人听到都会震撼的丰功伟业。
那就是我的梦想。
所以,我打算去完成梦想。笨拙地握着剑,穿上二手装备,拼命地召集同伴,打算移动到镇外,接下采取或是讨伐的委托。
白费功夫。
全灭了。
就和魔大陆上大部分的新手队伍相同下场,我们几个也遭到魔物轻易蹂躏。
我之所以能活下来,多亏了出发前作的梦。
只有一整面白色地板不断延伸,空无一物的空间,无法判别长相的男子给了我一道神谕。
万一演变成这种状况,这么做就行了。
那种感觉不急不徐,让我以为只是单纯的梦罢了。
当然,我作梦也没想到事情居然会变成和那家伙所说的一模一样。
然后,事态犹如理所当然那般恶化。
同伴的头在眼前被吃掉,只剩我一人,无处可逃,在流着泪水与鼻水的同时,我所采取的行动,却是照着神秘男子所给的神谕去做。也就是所谓的慌不择路。
我活下来了。
于是从那天开始,基斯小弟就成为了人神的使徒。
人神使徒的生活,对我而言可说是天国。
人神会教导我剑术与魔术,尽管不会授予我像魔眼那般的力量,却会告诉我未来。
我利用那个「未来」,不断地往上爬。
轻易解开了原本凭我这种货色根本无法解决的难题,让一群厉害的家伙另眼相待,成为了他们的同伴。
用「未来」帮助厉害的家伙,受到他们信赖。
和那帮家伙展开了热血沸腾的冒险。
每一天都很开心。
「看。我说得没错吧。除了打架以外,我什么都办得到。」
只是像这样自豪地说话,我就很满足。
感觉自己就好像变成了一流的存在。
感觉就像是成为了无所不能的存在。
那群厉害的家伙,认同我是同等的存在。只要这样就好了。
只要周围那些不入流的家伙,能把我与那群厉害的家伙当作同类,我就满足了。
故乡被毁灭之后,我加入了「黑狼之牙」,虽然后来人神告诉我未来的机会减少,但也不需要太去思考那些事情。而且随着保罗起舞的每一天都很开心。
不过,即使如此他偶尔还是会出来,救了我好几次。
对我而言,人神的建议已经属于人生的一部分。
多亏有他,我才能当上称职的冒险者。
但是,总觉得有种空虚感。
黑狼之牙解散,我一个人到处漂泊的时候,那种心情更是强烈。
不是靠自己的力量完成某件大事。那种愧疚的心情一直常驻在内心某处。
要是因此而使得打架能力变强倒也能培养个自信,可惜我根本没啥力气。
要是不知道未来,就只是个跟着强大的家伙、厉害的家伙,弥补那些家伙不足之处的存在。
以谎言所包装的,虚荣的冒险者。
很适合金鱼粪这个词,老是耍小聪明与嘴皮子的人生。
一样也没有,没有任何能力堪称一流的存在。
这样下去好吗?
到头来,我到底想做什么?想成为什么?
那样的心情,始终都存在我内心一隅。
「……你可能没办法理解,但我的人生总是翻不了身。」
嘴里说出的,是毫不掩饰的真心话。
根本称不上说服。单纯是我内心的写照。
「借用别人的力量,撒谎、跟随别人,老是以三寸不烂之舌获得别人的施舍,从来没有自己作主达成什么丰功伟业。」
我根本没有自己的目的。
曾有过梦想。想要来一场惊奇的冒险,想成为名留青史的伟人。不对,不需要做到那种地步。历史什么的根本无所谓。
我啊,该怎么说,没错,是想成为厉害的家伙。
我是有冒险过。可是,却从来没有站在领导位置指挥伙伴。
我想去的地方,从来没带大家去过。
想必我早就知道了。在内心某处,明白这终究是借来的力量,就算仗着这种东西以什么为目标迈进也没有任何意义。只要人神一个不爽,随时都会失去一切。
所以,我从未以什么为目标。要是以什么为目标,肯定会发生坏事,无法触及。
漂泊不定活得欢乐自在,做起事来总是讲求效率。
这样一来一切都会很顺利。
是忌讳。
我一直这样认为。
……不过,现在却有点不同。
人神需要我的帮助。那个绝对的神,降临到了我身边。
他需要我的力量。被认为一事无成的,我这个人渣的力量。
换句话说,要是打赢这场仗,不就能证明我很厉害吗?
总是察言观色,用谎言去包装谎言,自己一个人就一事无成的我,不就能成为我所憧憬的强者了吗?
「所以,该怎么说……」
不过,这是值得赌上性命的理由吗?
我的内心告诉我这是错的。那种事情根本无关紧要。
那种事情,老早在以前就得到答案,而且也接受了吧。
我明白。我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剑术与魔术都一窍不通。虽然比别人稍微会了些杂务,但并不是成了某种领域的高手。不管到什么时候,都是样样通样样松的猴子脸杂碎。
可是,可是……
「不能就这样结束吧。」
我说完后闭上了嘴。
被自己这句说得理所当然的话吓到。
这样啊,原来我是这样啊。是这样想的啊。
我以为已经用自己的方式在享受人生,以为只要像现在这样欢乐自在地活着,总有一天横死街头也没差,但我其实是这样想的。
「不能就这样结束……是吗……」
男子,把剑从手上松开。
是失去干劲了吗?表情也没有那么凶狠。
「哈,说得对。你说得一点也没错。」
尽管这句话并没有经过深思熟虑就说了,但仔细想想,也很符合这名男子的现况。
不能就这样结束。
不管是我,还是这个男人。
「好吧。」
男子握住了我一直伸着的手。
「我就当你的手下吧。」
露出狰狞的贼笑,男子这样说道。
实在太过简单,甚至让人扫兴。
不过,我现在的确说服他了。说服这个世界最顶尖,在人族之中可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强力剑士。
「那么,我该做什么才好?当你的护卫就行了吗?」
「不……」
我拚死忍住嘴角快要扬起的笑容。
或许是不用压抑,但我还是不由自主地忍住。
像这种时候,不可以露出贼笑。贼笑的表情会让人疏远。是忌讳。
「总之,你就先移动到这个场所。之后的事情会慢慢告知。还有,就算看见我也别像个熟人一样过来搭话啊。因为我得隐密行动。」
我把一张地图递给男子。
决战之地已经决定了。除了要劝诱这些家伙之外,我还得在那里进行事前准备。
因为我不打算输,要慎重,花费时间,确实完成。
「知道了。不过事先声明啊,我不擅长演戏。要是不想穿帮,就别进入我的视线。」
男子收下后这样说道,便迳自开始走离。
就像是在表示根本就不认识我,当作不存在一样。
不错嘛。真不愧是为了剑而活的武人。不做多余举动,也不想听无意义的事。
只会去做已经决定好的事情。
虽然以棋子来说绝对不算好用,但非常强力。
那样的男人,成为了我的手下……是吗?
「……」
我目送男子离去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为止。
接着等到看不见后──
「好耶!」
我把拳头举向天际。
★ ★ ★
仔细想想,第一个人很简单。
头衔绝对是毫无疑问的大人物,还散发出根本不允许我这种人站在自己前面的气场,但光是讲个几句,就自己想通成为了同伴。
所谓的时机就是这么回事吧。
我经常在思考烦恼的,可是绝对不是为了说服他而说的那句话,偶然与那家伙的心情一致。在他消沉、烦恼的时候,说出一句正中心窝的邀请词,任谁都会敞开心胸。
说只是因为这样,也确实如此。
我做得很好。虽然也有偶然要素,但我成功说服了。
不过,人神大爷啊。
我呢,自从与那个男人对话之后,一直这样想。
我们啊,是不是有哪里搞错了……
再这样下去,好像会在哪掉进什么奇怪的陷阱……
呐,人神大爷──
你知道吗?
作者闲话
无职转生~到了异世界就拿出真本事~21
理不尽な孫の手老师 闲谈
翻译:大石头门的选择(贴吧)/维京老石头(微博)
各位好久不见。我是理不尽な孫の手。
无职转生也到了第二十一卷。
虽然在第二十卷的时候就在想了,果然是个没什么现实感的数字啊。让人有在不知不觉中就已经出了这么多卷了的感觉。
那么,本次的第二十一卷,是米里斯篇的后半部分。
为了寻找失踪的塞妮丝,卢迪乌斯东奔西走的故事。(虽说人一直都在米里斯就是了)
本卷的主题是《讨人厌的父母究竟是怎样的》这种感觉的主题。
讨人厌的父母,也就是又烦人又啰嗦的父母。街头巷尾中也有被称为“有毒的父母”这种人物存在。
大家心目中理想的父母又是怎样的呢?
比如要是是这样的父母的话就能尊敬他们了,或是希望父母能这么做,或是想成为这样的父母之类的。
即使没有一个很清晰的理想形象,只看看自己的父母的话,如果自己是父母的话就不会说这种话之类的,绝对不会成为这样的父母之类的,大家曾经有没有想过这种事情呢?
我的话是有的。
我的母亲最喜欢照顾别人,不仅是自己的小孩,而是不管是谁都会给予照顾,是个喜欢照顾人的大妈。她去世之后来参加葬礼的各位也对我说了很多像是“因为受了你母亲很多关照,今后要是遇到困难的事请尽管跟我说”这样的话,不由得让我非常为母亲而感到自豪。
话虽如此,在学生时代的我,对于这样无微不至地照顾人的父母感到非常厌烦。
不不,这种程度的事情我可以自己做啦。我自己来就好了啦。不要跟过来啦。一直说着这样的话。
嘛,也就是叛逆期呢。
事实上,我认为我的想法也并没有错,要是在叛逆期不那样反抗的话,就会变成一个人就什么都做不到的人了。当时我的母亲是看着自己是孩子做着粗滥的料理,笨手笨脚地修补掉下来的纽扣的时候,认为自己来做的话会做得更好而抢走我手头的活计的人。
因此我曾发誓如果自己做了父母就绝对不会这么做。
但是,现在已经不这么想了。
说到底,母亲的行为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保护欲的随意行为,什么的。
事实上并非如此吧。
虽然确实可能有这样的侧面想法存在,也绝非全部都是正确答案,甚至有时会对我产生负面影响,但这些都是考虑着我而做出的行动,我是这么想的。
这样一想的话,在世界上被认为很烦人的父母们之中,应该有很多人都明明是想着为了孩子,照顾他们的方式却向着错误的方向前进了吧。
当然,在这之中或许也有完全不考虑孩子的父母存在……。
但是与我而言还是认为这之中的大半还是父母虽然有好好考虑,但是却 无法顺利地做好这件事的情况占多数。
在本卷中登场的克蕾雅·拉托雷亚就是这种,虽然有为孩子的将来考虑,但是却把过于极端的想法强加于别人的讨人厌的父母。
虽说这或许会因人而异成为有些令人不快的故事,但是如果这能给各位提供一个思考自己的父母至今为止的行为或是要是自己作为父母会做出的行动的机会的话,我会很高兴。
那么,敬请期待下一卷。
台版首刷限定短篇
假日上午
那是在某次长期出差结束之后,返家隔天所发生的事。
那天,我打定主意要在家里悠哉休息。
所谓的休息,就是要让身心好好放松。
所以我有别以往,稍稍晚起,享受了迟了一些的早餐。所谓的休息,便是拥有不被时间所追赶的余裕。
好啦,今天要做什么呢……要和露西玩也可以,不过她刚才已经和红发的妈妈一块去外头玩耍了。虽说现在追上去也未尝不可,但等她们回来再玩也行,不过这样一来,上午就闲下来了。
「……!」
当我如此心想,二楼便开始传出吵杂的声音。
我从客厅不经意地往楼梯方向望去,发现洛琪希正把手穿过外衣袖口,匆匆冲下楼梯。或许是因为才刚起床,头发很凌乱,辫子也有一边没绑好。
「迟……迟到了……」
喔喔,神啊。居然睡过头,真是不像话。
总之,我把拿在手上咬了几口的面包递给她后,洛琪希就像是参加吃面包赛跑的选手那般用嘴巴咬住。
「谢谢你,鲁迪!我出门喽!」
然后就这样从玄关飞奔而出。
居然咬着面包就冲出家门,实在令人有些担心。
万一她撞到转学生,说不定会上演一出人妻与男高中生的不伦系恋爱故事。
假如我现在追上去,能不能抢下转学生的角色呢?
虽然不是在自卖自夸,但是我有让洛琪希心动的自信。首先用「啊──你是那个时候的!」起头,以「吃面包赛跑的女人」称呼她,接着在运动会把受伤的洛琪希抱到保健室,在园游会一起采买物品,然后在屋顶一起看着营火,对她告白。
每一种应该都是洛琪希会心动的情境。
……不对,魔法大学没有运动会啊。
「咦?洛琪希姐呢?有听到她的声音啊。」
此时,爱夏从厨房那边探头张望。
「她去学校了。」
「可是我听说今天放假耶?」
「……啊,哦──」
即使学校放假,或许也必须先行做好一些准备。
……虽然脑里一瞬间闪过这种想法,但她可是洛琪希,不可能会因为睡过头而延宕要事。
虽然她有许多迷糊的地方,但基本上做事很有分寸。
「回来之后,再帮我跟她说饭已经煮好了喔。」
「好喔~」
看来爱夏也是这么认为。她边挥手边走回厨房。
我吃完剩下的早餐后,单手拿着茶杯,在玄关等待。
过了一会儿,玄关门喀恰一声打开,一名少女走了进来。
「……」
是洛琪希。
她穿过玄关,看到我的脸后猛然一颤,接着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怎么了吗?」
哎呀,看来要是开她玩笑肯定会闹别扭。
「欢迎回来,大小姐。饭已经为您煮好了,还是您要先沐浴呢?」
不过机会难得,就逗逗她吧。闹别扭的洛琪希也很可爱嘛。
我一边帮洛琪希脱下外衣,同时伸手以引导她的动作恭迎她。
「……那我要先吃饭。」
洛琪希尽管板着一张脸,却没多说什么就握住我的手。看吧,洛琪希就是喜欢这种情境。
后来我喝着茶,悠悠地注视着洛琪希吃饭细嚼慢咽的模样。
洛琪希发现我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脸颊便染上些许红晕,别开了视线。
不过,她却没说「别看」或是「有什么事吗」之类。
感觉就像是令人心情还不错的一顿优雅早餐。
「老师,你今天有空闲吗?」
「是啊,学校休假。鲁迪今天也休息吗?」
「对。」
洛琪希也没有预定吗?
既然这样,我该做的事情只有一件。
「那么这位美丽的大小姐,请问您上午是否要与在下约会呢?」
「……」
洛琪希僵住不动。
她望向厨房,望向客厅,望向我,然后稍微撇开视线,开始用手指转动自己的头发。
「和我吗?」
这句话就像是在表示「找我真的好吗?」。由于洛琪希会顾虑希露菲的感受,会有试图避免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与我独处的倾向。
虽然我想希露菲并不会在意,但不能从我嘴里如此断定。
「是的,让我们两人骑着马,到镇外的小河畔倾诉爱意如何?」
「……好啊。」
洛琪希虽然这样回应,但她突然看到自己绑得很随便的辫子。
「啊,不过请让我稍微准备一下。」
如果是为了我而梳妆打扮,要等多久我都愿意。
「当然没问题。」
就这样,我与洛琪希敲定了约会行程。
我们两人骑在马上。
我坐在后面,洛琪希坐在前面。缰绳由我握住。
眼前就是洛琪希的发旋。我环视周围,看见了路上往来的人潮。虽说谁也没有在意我们,但偶尔也会有人望向这边并摆出「哦?」的表情。是鲁德佣兵团的人。我一向他们挥手,对方便向我低头致意。
该怎么说,两个人像这样骑在马上,就会忆起往事呢。
「师傅。」
「鲁迪,师傅这种叫法……不,怎么了弟子?如果是想从背后摸胸部的愿望我可不受理喔。」
听到我以师傅称呼,洛琪希的表情显得五味杂陈,但依旧配合我接了下去。而且我当然不会碰胸部。因为今后能摸的机会多得是。
「你还记得以前的事吗?就是毕业考试那天,你教我圣级魔术那件事。」
「记得,当时鲁迪始终很怕骑马,还为此折腾了一番。」
「其实,我并不是害怕骑马。」
洛琪希瞥了我一眼。
「那是因为我害怕踏出家门。要是师傅没有强行带我出去,恐怕我会一辈子缩在家里闭门不出。」
「是这样吗?」
「是啊,因此我很感谢师傅。谢谢你。」
「不,我并没有做什么。」
洛琪希望向前方,又开始拨弄头发,此时,她突然轻轻抓住我的手臂,倚靠在我胸前。
「因为鲁迪也救我离开迷宫,所以是彼此彼此。」
虽然没有窥见说着这句话的洛琪希是什么表情,但我认为,肯定是以有些害羞的表情绽放着笑容。
-完-
文库版 无职转生~到了异世界就拿出真本事~